第4章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尖锐地回响。江永飞像一尊石像,在原地站了很久。冷硬的判断在脑中成型——她在说谎。沈庆琳根本不负责那个化妆品品牌的案子,那是她隔壁组同事的领域。而且……刚才电话里那隐约的背景音,分明是香格里拉餐厅标志性的舒缓钢琴旋律,其间还夹杂着清脆的银质刀叉碰撞的声响。

一股冰冷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香格里拉酒店。”

二十分钟的车程,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变得模糊而扭曲。江永飞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去?是为了验证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还是为了给这场无望的等待一个彻底死心的、血淋淋的句点?

酒店大堂水晶灯的光芒璀璨得刺眼。江永飞在休息区最角落的阴影里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这个位置像一个精心选择的窥探点,既能清晰地看到电梯出口,又不引人注目。苦涩的液体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试图麻痹翻腾的思绪。第三杯咖啡见底时,手机屏幕亮了,是沈庆琳。

“永飞,你在哪呢?”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装点的轻快。

“家里。”江永飞的目光像钉子一样牢牢锁住远处的电梯门,声音平静无波,“刚到家。”

“哦……那太好了!我给你点了晚餐,应该快送到了。你到家就别再自己折腾做饭了,嗯……好的。”她的语速有点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今天真是累坏了,我先睡了哈。晚安。”

“晚安。”他吐出这两个字,像吐出两块冰。

就在他指尖离开屏幕的瞬间,电梯门“叮”一声,优雅地滑开。林嘉铭和沈庆琳并肩走了出来。江永飞的呼吸瞬间停滞——沈庆琳穿着那条他精心挑选、在她生日时送出的红色连衣裙,头发挽成了优雅的发髻,脸颊泛着动人的红晕。他们在大堂中央停下脚步,林嘉铭微微倾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庆琳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身体后仰,笑得花枝乱颤,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亲昵地搭在了林嘉铭的小臂上。

江永飞坐在冰冷的阴影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观众,看着这场与他无关的甜蜜默剧。他们向门口走去,林嘉铭绅士地为她拉开沉重的玻璃门,手掌极其自然地在她纤细的腰间轻轻一带,停留了短暂却足以刺痛江永飞双眼的一瞬。那个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和占有性的宣告,绝非仅仅见过几次面的“老朋友”该有的界限。

看着出租车载着沈庆琳汇入车流,江永飞才缓缓从阴影中起身。夜风带着初夏的凉意,却吹不散胸中那团灼烧的闷痛。他掏出手机,指尖僵硬地划开相册。一张照片跳了出来——同样的红裙,同样盘起的发髻,是在他们两周年纪念日的晚餐上。照片里的沈庆琳,对着镜头外的他,笑得温柔缱绻,唇形无声地说着“我爱你”。

回到公寓楼下,物业前台果然放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江永飞拎着它上楼,放在冰冷的餐桌上打开。里面是他最爱吃的那家老字号小笼包,氤氲的热气带着诱人的香气扑上来。他怔怔地看着,胃里却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块,毫无食欲。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沈庆琳的消息紧随而至:「小笼包收到了吗?趁热吃哦。别太辛苦,爱你。」

江永飞死死盯着那刺眼的“爱你”二字,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仿佛有千斤重。无数的质问、愤怒、悲伤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沉甸甸的、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嗯」。

他走进卧室,床头柜上,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像一个沉默的讽刺。他打开它,钻石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这光芒刺痛了他的眼,让他想起刚才酒店大堂里,沈庆琳看向林嘉铭时,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那种纯粹的快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了。

公司的资金链濒临断裂,女友的心似乎已飘向别处。两座沉重的大山轰然压下,几乎要将他碾碎。江永飞重重倒在床上,空洞的目光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明天,还有一场生死攸关的硬仗——与银行的贷款谈判,那是解决资金困境最后的救命稻草。至于沈庆琳……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而不是仅凭一次目睹就宣判死刑。冲动,只会让局面更加难堪。

半梦半醒间,手机再次震动,屏幕幽幽地亮起。江永飞费力地睁开酸涩的眼睛,是张明的消息:「江总,我前女友刚看到林嘉铭在高中同学群里发的消息,确认他这次回国是正式接受了科大的终身教职(Tenure Track),炫耀贴都发了,至少会扎根三年。您……千万保重。」

江永飞没有回复,手指麻木地按灭了屏幕。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窗外,这座不夜城的灯火依旧璀璨辉煌,却无法照亮他此刻被无边黑暗吞噬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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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银行信贷部主任办公室。

中央空调的冷风开得十足,吹得人皮肤发紧。江永飞端坐在硬木椅上,后背的衬衫却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着对面王主任口中不断蹦出的冰冷词汇——“抵押率不足”、“现金流预测过于乐观”、“行业风险系数偏高”……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王主任,我们公司的核心技术壁垒您是亲自带团队评估过的,市场前景和增长模型……”江永飞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江总,我个人非常欣赏你们的团队和项目前景。”王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带着程式化的遗憾,“但行里的风控规定是硬性指标。没有足额的固定资产抵押,仅靠知识产权质押,我们能批的最高额度就是五百万。您申请的两千万……实在超出权限范围。”

五百万。这个数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只够勉强支付下个月的人员工资和偿还部分迫在眉睫的供应商欠款。江永飞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昂贵的西装裤被抓出深深的褶皱。

“……如果,我能找到符合贵行要求的担保人呢?”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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