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默的是,他应聘成功了。

我暗自观察,发现新人的心路历程都差不多,先怀着忐忑的心情对待周围的人和事,带着一种初来乍到的自卑感,了解环境和运作规律后,渐渐松懈下来,变得怠慢、不屑、鄙夷,甚至是仇视。大家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愚蠢中默然前行,对那些看似有挑战性的要求也只觉得疲累,不觉刺激。但大家始终没有红过脸,这仍基于那个坚硬无比的共识:我们都是谋生。彼此都是在生活里勉强求存的人,没必要用故作的锋利,伤害同样不幸的彼此。

但这样的观察,无法囊括那个慌张的文案。他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个,会用抹布擦遍所有人的桌子;午休时出门按个问周围的人需要带什么,并且不要钱;任何一个火热的话题,只要有他发言,就会莫名冷场。他讨好每一个人,恐慌每一个人的不悦,而大家对他则抱着漠然的同情。他为了融入大家,开始试图“麻烦”别人,这或许与他看的那本教人社交的地摊书有关。例如他请我给他画张肖像,但并不是真的让我画,只是以此为话题说上几句废话,维持彼此不咸不淡的关系。我经常跟他说一些废话,甚至考虑过将就着跟他做真正的朋友。直到有次我去阳台上抽烟,看见他对着墙自言自语。我想过去打招呼,却发现他在抽自己耳光,一下接一下,很沉闷,他每抽自己一下,我就跟着颤抖一下。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分钟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然后悄悄退回了办公室。再怎么样,我也不能跟一个病人当朋友吧。

在收到首月工资的晚上,那个主编发来短信,问我在哪儿。这是因为我在某次午休时,举报了他们的线上网站,上面全是‎‌‌色‎​‌情­­​内容。我回他:操。一想起那几天我根据小学英语老师的印象画了两张露点黄图,也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这是一月,我仍热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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