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哭是笑的福音

云涌的大人大事,他也不能承认任何历史都是建立在罪恶之上,灾难是一只味道苦涩的果子,罪恶却是分娩这只果子的花朵。

“单凭同为女人这一点,不用想别的,你必输无疑。”阿彩欣然接受这场赌博,一扫连日来的气恼,戴上假发,用极尽妩媚的口吻将内心的幸灾乐祸说得风情万种。

太阳照常升了起来,小岛和子飘然而至。小岛和子怀抱燕子红,抱歉地说,柳子墨觉得身体不适,起床后又睡下了,今日去不了气象部,她怕柳子墨见到燕子红后又不高兴,只好将燕子红再次送回来。重新摆放在窗台上的燕子红灿烂地向着几个从旗袍店里拿着新衣服出来的女子。那些女子从燕子红面前经过,没有一个认真地看上几眼。长在山里的花,只有与山在一起时才会引人注目。

“我可以问了吗?若是问出事怎么办?”阿彩小声说。董重里坚决地要求她按商量的办法去做。

“不是说你投海死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投海?”

“有人救了我,她是俄罗斯人,在这条街上住过。”

“我们想上你家看看柳先生,可以吗?”阿彩说出这话后,小岛和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燕子红。

“中午吧!我也不喜欢那两个总在门口守着的卫兵。中午时,我想办法让他俩睡上一觉,进出就方便了。”

太阳越升越高,很快就到了屋顶上。阿彩和董重里上了由独立大队队员拉的黄包车,往相反方向走了两条街,再换乘另一辆也是由独立大队队员拉的黄包车,还将身上衣服换了,才直奔目标所在的小楼。

小岛和子果然明白他们的企图,早已等在门后。

“子墨君睡着了,你们带他走吧!”

“卫兵哩?”

“也睡着了。”

阿彩不放心地走过去看了一眼,斜躺在椅子上的那个日本人正好动了一下,阿彩没有犹豫,手起刀落,将一把尖锐的匕首迅猛地刺进用土​‎­黄‎色‎‎军装裹着的胸膛。接下来又借着身体的惯性之力,拔起匕首割断了第二个日本人的喉咙。

“他们睡着了!我往汤里放了安眠药。”小岛和子叫了起来。

“你的药失效了。”阿彩不由分说。

董重里很快就将人事不省的柳子墨扛到楼下。小岛和子伤心地表示,柳子墨是她的爱人,请阿彩和董重里不要对他有任何伤害。离开小楼的情形与来时完全相同,经过一番有计划的绕行,他们才回到住处,掀开地洞上的盖子,将毫无知觉的柳子墨放了进去。等到街上响起让人心惊胆战的警笛声,屋里早已恢复平静。

各种各样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在门外的街上蹿来蹿去,不时有人闯进门来问一些让阿彩和董重里暗暗发笑的问题。阿彩在春满园和老四季美汤包店的短暂经历,让他们只注意她那头假发。让阿彩觉得为难的倒是那种不全是不怀好意的目光。“你真的戴着假发?”那个经常带人上门盘查的男人想摘下阿彩头上的假发。“不行!哪根指头敢动,我就剁掉哪根指头!”阿彩的话惹出一声冷笑,男人一挥手,他身后的那些人便蜂拥而上,将假发强行摘下,扔在地上踢来踢去,一边踢一边不停地说,柳子墨眼光真厉害,只在老四季美汤包店里瞟了一眼,就敢在门外同十三哥打赌,阿彩头上戴的是假发,如果不是假发,就将小岛和子佩戴的银手镯送给十三哥。阿彩没有动,董重里弯下腰试了几次,才将散乱得再也无法称为假发的假发捡起来。一无所获的军警们迅速将大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武汉外围,董重里也借口给阿彩买一副假发,到归于平静的咸安坊探听动静去了。

看看这一带没事了,阿彩掀开地洞盖子跳了进去,扬起巴掌对着柳子墨的脸不停地扇。“难怪,武汉三镇都晓得我,原来是你这狗嘴说出来的!”阿彩左手累了又换到右手,她恨死了柳子墨,“我让你说!你说呀,再不说,我就将你的牙全敲掉!”吃过安眠药的柳子墨连翻身都不会。“明人不做暗事,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董先生不办理我与杭九枫离婚的事情,那就说明这些时他对我的好感,都被你这黑手抹去了。小岛和子想爱就能爱,雪柠也能想爱就能爱,为什么我就得不到?都是你们这些高人一等的家伙从中作梗,坏我的好事。等到我也坐着小汽车在街上跑来跑去,莫说是二老板,就是大老板,我也要——”阿彩用手在柳子墨麻木的脖子上重重比画一番,不管他有无反应。

董重里拿着新买的假发回来时,只看见阿彩在门后站着。相隔半条街,与站在二楼窗后的小岛和子遥遥相对。阿彩主动说:“还是你看得透,我输了。”

“这事还没完。我们的努力还有可能前功尽弃。”

一九四〇年五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柳子墨刚刚苏醒,就将董重里的担心变成事实。已经到了夏季的武汉,地面和墙壁都是湿淋淋的,躺在地洞里的柳子墨全身上下尽是水珠子,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冲着头顶上的一线微光大声喊叫。听到声音,董重里马上俯下身子,贴着通气孔说:“柳先生,我们是来营救你的。现在的情形还很危险,你得安心地躲上几天,再找机会出城。”夜又深了一些,阿彩在窗后听了好半天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异常,董重里才将柳子墨放出来透透气。

“我又没有要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子墨的话让董重里大为惊讶:“难道你忘了梅外婆受过的侮辱?觉得日本人还不够凶残?你不愿意回天门口,想留在这里助纣为虐?”

这些话没有打动与往日判若两人的柳子墨。从窗外照进来的路灯光散落在屋子里,幽幽的柳子墨不需要更多的光芒。“董先生,我记得雪柠和梅外婆都对你说过,邓裁缝的旗袍店是那位名叫娜塔丽娅的俄罗斯贵妇最早开办的。救小岛和子的正是她。”小岛和子投海的地方正是当年与柳子墨初次见面处,那是一座临海的断崖,遭到‎强‍奸​‍的小岛和子一点也没犹豫,仿佛脚下遥远的大海是一张能供生命安睡的大床。“当时,娜塔丽娅正与几个在日本流亡的俄罗斯贵族在海上游玩,看到有人从断崖上掉下来便赶了过去。”复活的小岛和子一直躲着,直到小岛北战死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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