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铃
“杨经理,咱们客房部的监控还是没有修好嘛?”
“嗯。因为这次维修牵扯到老旧线路的改造,所以还要协调电力局的时间。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那时如果凶手还敢犯案,定让他原形毕露。呸,瞧我这霉嘴。真希望不要再有类似的悲剧发生了。”
客房部的旋转门外,缪义欣正抽着烟。早在10分钟前,柳川嵘便自行离开了。天边泛起一片火烧云,映着警官微微泛红的脸。他这几日忙于办案,腮帮处又栽上了密密麻麻的胡渣,这看上去有些邋遢。傍晚的风已经不比白天那般燥热了。虽然听得见风声,可云朵似乎还是静止的。四周青松植被,远处炊烟袅袅,或许这就是常被念叨的岁月静好吧。杨悦晴从大厅里走了出来,尽管换了便服,却还是长袖的打扮。只是西裤改成了长裙,整个人便妩媚出了少女的味道。风微微吹乱了前额的刘海,也掀起了长裙的一角。
“嗯?怎么了,大队长?你是要留宿吗?我给你打个折。”杨悦晴笑咪咪地开着玩笑,没有半点提防。
“方便去你家坐坐吗?”刑警的回答直白的有些突兀。
女士撩拨了一下头发,大大方方地问道:“于公还是于私?”
这次换做缪义欣难为情了。尽管儿时的情愫早已经斑驳得辨认不出形状,可此刻的刑警依然没能正视经理的眼睛。
“去看看,把你的嫌疑给排除了,我也就放心了。”
“那走吧,大队长。我还真没坐过警车。”杨悦晴指了指前方的桑塔纳,一脸亢奋的表情。
“这么多年了,感觉你一直都没变。”缪义欣说着,上前一步拉开了车门。
“为什么要变呢?”
“大伙儿不是一直都在变嘛。我们中学那个体育委,篮球打得特别好的那个,后来吸毒了,前两年栽在了我手上,审讯他的时候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确定他是后来才变坏的嘛?我可是记得他上学时候胆子就挺大,有一次还爬墙偷看女厕所。”
“还有这档子事?”
“或许从上学开始,大家就再没变过,所谓的教育只是对于天性的掩饰而已。变坏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借口’。”
缪义欣瞥了一眼后视镜,杨悦晴的眼神格外犀利。他,踩了一脚油门;车,嗡地一声蹿了出去。杨悦晴打开了手机导航,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没事儿,不开导航也行,这城市我们天天跑,大街小巷全都烂熟于心了,而且…..”
“而且我的居家地址,你们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对吧?”
缪义欣哑然一笑,似乎是在道歉:“干我们这行的,迟早要把人都给得罪光了。”
“那也不一定。”
“哦,这话怎么说?”
“我记得大队长上学那会儿就刚正不阿。可能你在入行前就已经把身边的人全都得罪了咯。”
刑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年除了副手柳川嵘,还真没人敢和他这么开玩笑。
“哎,干我们这行难啊。不过总有原因值得去坚守。”
“我明白,就是那种飞蛾扑火的感觉。为了某个人,为了一句话。”杨悦晴看着前方的路,神情坚定刚毅。
车四平八稳地行驶着,在距离隧道入口1公里处经过了三保附中——缪义欣和杨悦晴一起上学的地方。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会坐在他开的警车上,从学校门口呼啸而过。
“你看,围栏外的自行车棚都挪进围墙里了。”那一堵重新粉刷过的砖瓦墙隔绝了闲杂人等,也隔绝了青春回忆。墙那头的景象只能凭借记忆简单拼凑出个大概。只有住在记忆里的人,还保留着年轻时的模样。
“嗯,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还丢过一辆自行车。”对于杨悦晴的过往种种,缪义欣一直都记得。
“是啊,害得我那天走回了家,还能帮我抓到凶手吗?”
“恐怕已经过了追诉期。”
“时间跑的可真快,真想再回学校看看。”
“学校都不让成年人进了吧?”
“除非那个成年人带着警官证。”
这句稍带吹捧的叙述倒是让缪义欣再次上扬了嘴角。他稍稍朝左拨弄了下方向盘。
“哎呀,你别变道,别下隧道。从上面走!”杨悦晴突然着急了起来,一副惊慌不已的模样。要是她会开车,一定要去抢夺缪义欣手里的方向盘。
“你这是怎么了?”刑警说着再次打正了车轮的方向。
“我……我就是不喜欢呆在隧道里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死在里面。”杨悦晴说着把手按在了自己脖颈上,那手好似一把锁链,禁锢了她的人生。女人的举动有些夸张,不过缪义欣并不认为她在撒谎。
突然就这么陷入了沉寂,亦如两人当年突然便没了联系。天边的火烧云仍在绚烂着,如同杨悦晴惊吓过后发烫的脸颊。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刑警低声说了句,“你刚才的模样怪吓人的。”
“是吗?年纪大了,一定跟个老妖婆似的。”
“为什么不结婚呢?”这话问的有些唐突,不过想必警方早就把她的案底调查的清清楚楚,包括是否单身。
“为了一个男人。”
缪义欣眉头随之一紧,“听上去像是都市偶像剧。”
“也许吧。”
“而且你也没有去上大学,尽管当年你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嗯。”
“你是个读书的苗子,为什么不去呢?”
“我刚说了,为了一个男人。”
杨悦晴打开了车窗,把脸转向一侧。几缕头发在脸上胡乱地蹦跶,于是她又眯起了眼睛,视线里呈现出海天一线的感觉。
上楼的脚步声悉数停下。杨悦晴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请进。
这间公寓不到40平米,似乎一眼就能把它看穿。屋里没有什么摆设,简单、干净,也便于搜查。这居住条件的确比缪义欣预想得要寒酸不少,刑警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恻隐之心。
“破破烂烂的小公寓,让大队长见笑了啊。咱们要不先从厨房开始吧?去看看那里的刀具?”女人试图用她的直爽去破冰世俗的尴尬。
“呵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