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头,看一眼,长吸一口气,顺手将纸头递给如夫人,眼睛闭上。
如夫人念道:“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老爷,这⋯⋯啥意思?”
丁大人微微睁眼,看向襄办:“有请伍议董!”
襄办将挺举带进门后,反身退出。
挺举在丁大人前面叩拜:“上海商务总会议董伍挺举拜见大人!”
“伍议董请起,看座!”
挺举谢过,起身坐下。
丁大人二目如电,直射挺举。
挺举毫无怯意,与其对视。
丁大人收回目光,微微点头,转动念珠:“伍议董,讲讲你的这根稻草!”
“回禀大人,”伍挺举侃侃说道,“恕晚辈直言,生命在于气血,国家在于经济。自鸦片战争以来,国家元气重创,血脉不畅,入不敷出,生计日苦,已是不争之实。国家之所以仍在维系,是因为民间仍有余资。民有余资,国可苟安。民之余资,就是晚辈所讲的这根稻草!”
“年轻人,你的这个比喻很好。但你为何说它是最后一根呢?”
“大清犹如在荒漠里日夜兼程的一匹骆驼,腹内空空,负重已臻极限,身边再无食粮,只剩下这根最后的稻草。大人哪,我们是将这根稻草扔给它果腹呢,还是将之加在它的背上?”
丁大人心头一凛,身体前倾:“这根稻草怎么了?”
“洋人合伙抱团,蓄意造假,在短短数月间大肆发行橡皮股票,而经晚辈查证,洋人吹嘘的南洋橡胶园纯属子虚乌有。国民一则不明真相,二则利欲熏心,三则深信洋人,这根稻草已经握在洋人之手。如果我们听之任之,这根稻草就会成为洋人的囊中之物,而***,则是加在其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何以推断橡胶园子虚乌有呢?”
“十年树木,橡皮来自橡胶树。据晚辈查考,橡胶树八年方可出胶。而八年之前,上海滩没有一家洋行从事橡皮业务。不止是八年前,即使五个月前,上海滩也没有哪家洋行从事过橡皮业务。这么多橡皮业务在短短数月间拔地而起,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圈钱!”
丁大人长吸一口气,闭目有顷,睁开,看向挺举:“伍先生,依你判断,橡皮股票何时崩盘?”
“回禀大人,”挺举拱手,“晚辈以为,既然是气泡,就不能一直吹。短短数月,华森橡皮由发行价五两疯涨四十倍,其他股票纷纷跟涨,多则二十余倍,少则数倍,将市面现银席卷一空。眼下上海市面已无余银,多家厂商停业,商店关门,所有闲散银两尽在股市。据此判断,股市崩盘就在眼前,因为市面已无余资可榨了!”
丁大人再次长吸一口气,眉头拧成一条绳:“伍先生,你来寻我,想必已有对策?”
“对策只有一个,就是大人您!”
“哦?”
“橡皮泡沫是洋人吹起来的,但将它吹得这么大的,却不是洋人,而是我们自己,是上海钱业。钱业利令智昏,罔顾常识,不计后果,群体发疯,已经形成逐利合力。在下人微言轻,撼之不动。而大人不同。大人德高望重,权倾朝野,登高一呼,一言九鼎,众人莫敢不从!”
丁大人苦笑一声,继续转动念珠:“年轻人,你高抬老朽了。老朽虽有庙堂之势,可自古迄今,买卖自由,华人没有强买,洋人没有强卖,华洋两家有打有挨,朝堂原本无权干涉,何况是在这十里洋场,即使朝廷也鞭长莫及呀!”
“大人误解晚辈了。晚辈并非恳求大人以强权干涉,晚辈只是恳求大人出面,召集钱业,向他们阐明当前危势,当头棒喝。以大人德望,钱业必会反思。钱业只要反思,就会惊醒。钱业一旦惊醒,这股烧热势必退去,这场危难或可避免!”
丁大人精神为之一振,两眼闪亮,又迅即黯淡下来:“伍先生,你可否想过,假定照你所讲,老朽出面,钱业惊醒,但银子已入洋人库房,华人大量退股,洋人不舍,趁机卷款而逃,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大人所虑,亦是晚辈所忧。然而,这是一包脓,早晚得挤出来。挤得越早,伤痛越小。再说,工有次第,中国人不缺智慧。以大人之慧,以钱业之智,只要抛却私念,形成合力与洋人斗智,必出完全之策,于无声处浑然退市,待洋人察觉,再欲金蝉脱壳,或已晚矣。”
丁大人闭目思考,有顷,睁开眼睛,看向挺举:“伍先生,你可购股?”
“回禀大人,晚辈未购一股。”
“是没有本钱吗?”
“与本钱无关。”
“哦?”丁大人盯住他,“当此良机,依你之才,博财易如反掌,你为何舍而不求呢?”
“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晚辈不才,不敢忘却夫子之训!”
丁大人陡然一震,两眼盯视挺举,肃然起敬,良久方道:“好小子,老朽低看你了。”作势起身,目光仍旧盯住他,“小伙子,你还有何事?”
“晚辈只此一事,并无他求!”
“你可告诉祝总理,让他明日卯时召请几家钱业掌门到商务总会谋议,老朽也去,顺便察看一下商务总会。”丁大人顺手递过念珠,“早晚再来我家,你持此珠可畅通无阻。”
挺举双手接过:“谢大人抬爱!”
玄二堂子里,任炳祺对陈炯附耳低语。
陈炯一脸惊愕。
“师叔,”炳祺不无纳闷,“我真不明白,这老倌人夜半三更回到上海,伍挺举哪能晓得哩?连祝总理都吃闭门羹,伍挺举又凭什么受邀进府?”
炳祺又要再讲,陈炯摆手。
陈炯凝眉思索,拿笔在纸头上信手涂抹一阵,猛地抬头:“搞清爽了!”
炳祺急问:“清爽什么了?”
“就是这个!”陈炯将案上纸头推过去。
炳祺接过,见上面写的是:“商会⋯⋯葛小姐⋯⋯老阿公⋯⋯祝合义⋯⋯丁大人⋯⋯商会⋯⋯连夜⋯⋯”
炳祺摸头皮,傻笑道:“师叔,这⋯⋯看不懂哩。”
“这是伍挺举的路线图。出商会遇到葛小姐,葛小姐引他求见看相老人,出来即去商会,与祝合义求见丁大人,再后复回商会,商会兴师动众,连夜布置⋯⋯”
炳祺一拍脑袋:“是哩,是哩,一切就是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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