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终焉(十)
物品也整整齐齐的摆放起来。
违和感。
只要是进来的人,都会有种明显的违和感——
“床褥有两套。常年摆放在同一个位置,地板上已经留下印记了,如果是自己换洗用的床褥就算了……可从地上的痕迹来看……”国木田看向地上两道留下的痕迹,“这间房一直是两个人在住。”
太宰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不少临摹的手帖,和一些装订起来的稿纸。山田已经看过稿纸了,他说:“这些稿纸都是老师以前的作品。”
因为松山研一是当地出生的名人,就算是为了捧场,八原也有不少人读过他的书。更别提长年累月做着坚守规矩、缺乏刺激的工作的山田,他对松山研一笔下如梦似幻却扭曲非凡的爱情中,品尝到了虚拟文学能带给他的欢愉。
简单的说,他是松山研一的书粉,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稿纸的内容出自什么书。
“是老师的《禁猎地》上的内容,可老师为什么要用新稿纸重新誊写自己的旧书……等等!我在签售会上见过老师的手稿,这不是老师的字。那这到底是谁写的?”
太宰毫不意外:“和松山先生同居的人吧。”
(啊啊,真相的味道已经朝我逼近了,虽然从一开始就能嗅闻到其中腐烂又令人作呕的气息,但是因为工作需要而不得不跳入真相的污水中伸手去捞出沉底的钥匙,实在恶心。)
他正站在古旧的衣柜前。
太宰知道自己打开橱柜会见到什么,他叹息着打开了衣柜的门。
(那是与现实相悖的、被扭曲的某个少女的意志,像地缚灵一样被日复一日的锁在这间牢笼里。)
“……这、这是什么?”
山田在他拉开柜子的那刻,就见到了混在男性衣物中的女性服装。尤其是镇上的高中生那套他司空见惯的校服,正插在松山研一的服装中间。
“还不止这些。”太宰面无表情的蹲下去拉开抽屉。
那是和这间死气沉沉的房间更加格格不入的——
山田脑子发懵。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用成年人的话说,是玩具。他曾经和自己的妻子,在身体方面的相性不怎么样时,也会寻找一些新的刺激来源,所用的就是这些道具、服装——
与衣柜里的女生校服串联起来,真相几乎是摊在眼前了。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像是被雷劈后心如死灰的模样——
“是……他和……”
(是松山老师……和……)
“诗织……”
(开玩笑的吧……)
天旋地转。
观看松山研一的书,对他来说是在性/癖的草原上放牧,因为他知道,这只是虚拟的故事而已。他虽然喜欢故事,但这万万不代表他会如书中的主人公那般,做出在常人眼中不可触碰的事,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
事业有成身怀巨富的丧妻中年男性。
天真烂漫如百合般清丽的绽放的少女。
长年累月同住一室,衣物混放。
甚至还有只会在亲密的情侣、夫妻之间会用到的物品……
(还有那些廉价、暴露的衣服,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的。)
太宰合时宜的又补充道:“据我们了解,松山先生当年心慕的女性,是诗织小姐的母亲阿梅,可是最后却和她的姐妹结婚了,其中的缘由是年轻的靖彦先生横插了一脚,死皮赖脸的乞求当年的旅馆主人收留他,让他帮衬阿梅女士打理旅馆。”
青年的语气中似乎有不易察觉的叹息。
“……松山先生和阿梅女士没能在一起的原因,居然是他太过优秀了。阿梅女士的双亲认为他和阿梅在一起,会耽误他的事业。所以选择了只能依靠阿梅过日子的靖彦。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很能理解松山先生的愤怒与妒火,他设计靖彦跳入巨债的火坑,也是出于报复吧。”
“想必是通过巨额的债务,又或者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把柄,来威胁靖彦先生,借机将诗织小姐牢牢握在手中——”
就像为了应征太宰的话,国木田在书架旁找到了了一张合影。
是年轻的松山研一,身旁的女性与诗织有七分相似。
太宰压根没看山田崩溃的表情,他继续说道:“他将诗织小姐,作为满足自己欲望的玩物,想将其培养成他记忆中的阿梅女士、不,应该说是将其培养成他所理想中的,符合他一切期望的‘完美的女性’。”
(……还真是自欺欺人啊,说什么‘理想中的、完美女性’啊。)
太宰说完,自己开始自嘲。
(分明是怀抱自己污秽的欲望而不肯撒手,将她人的人性视作随时可以践踏的虫蠡的堕落垃圾大叔罢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伟大的培育人,实则不过是爱而不得的色老头一个。)
山田还不能接受自己尊敬的作家先生变成了因求爱不得而设计报复情敌,又对其女儿下手的毫无底线的禽兽,他正企图以自己的力量,强迫自己正视事实。
“所以……犯人是……”
(对了,有老手和新手,是二人组。)
“是松山老师和诗织……?”
(是,为了掩盖自己做的丑事,外加早年的夺爱之恨,终于在今日忍不住了,于是杀害了靖彦?)
“不。”太宰的眼底幽深无光,“正相反,松山先生是犯人的可能性反而减少了。”
清辉的月光透过窗挤进来,照在地上散落的手稿和高中生的笔记本上,笔记上的字迹,和刚才他们见到的手稿,是同一人所写。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被红色墨水圈圈涂涂,近乎面目全非的信纸,却又被人矛盾的裱起来,在月光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其中一二,太宰就能分辨出信笺的内容,是积极的、暖心的、充满着温柔的安慰的句子,醒目之处在于——
“收信人是小川诗织。”国木田也注意到了这封信,他从地上将裱好的信拾起,“……寄信人是松山辉人。”
——希望诗织永远自由,永远开心。
太宰阖上窗,不知怎么又说了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昨天,是阿梅女士的忌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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