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身后合上，她靠在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为什么要特意解释？这不在她划定的界限之内，反而让那刚刚筑起的防线，产生了一丝微小的裂缝。

下班时，天空依旧阴沉。苏暖暖走到大厦门口，发现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而且不小。她正犹豫是否要冒雨冲去地铁站，一把熟悉的黑色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她愕然回头，看到陆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顺路。”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的方案，还有些细节需要在车上讨论。”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拒绝。而且，他用的是“讨论”，而非“吩咐”。

苏暖暖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又看了看外面密集的雨幕，最终点了点头：“……谢谢陆总。”

车内空间密闭，流淌着低沉的古典乐。陆寒果然就方案的一个技术细节与她探讨起来，气氛仿佛真的只是上司与下属利用通勤时间加班。

讨论告一段落时，车子恰好遇到一个长长的红灯。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雨刮器规律摆动的声音。

忽然，陆寒轻轻咳了几声，眉心微蹙，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胃部。

苏暖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自己随身的托特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的保温杯，递了过去。“陆总，温水。”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等她反应过来时，保温杯已经递到了陆寒面前。

陆寒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那错愕化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辨别的情绪。他缓缓伸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杯子。

“你……”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总是准备得很周全。”

苏暖暖垂下眼帘，轻声回答：“习惯了。”她家里有个同样不顾惜身体的父亲，让她养成了随身携带温水和小药片的习惯。

他打开杯盖，喝了一口温水。车厢内，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雨后青草与栀子花的清淡气息，似乎因为她的靠近而隐约浮动。

陆寒放下杯子，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上，忽然用一种近乎耳语般的声音，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小时候……有一次被忘在夏令营，又饿又怕……也有个女孩，给过我一颗糖。”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感，“糖，是栀子花味的。”

苏暖暖的心脏，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夏令营？栀子花糖？书桌照片上那个戴着栀子花发绳的女孩……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他却已经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觉。他侧脸的线条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车子在她公寓楼下停稳。

“明天别迟到。”他语气恢复如常。

“不会的，陆总。谢谢您送我。”苏暖暖推开车门，逃也似地冲进了雨里，甚至忘了拿回自己的保温杯。

她站在电梯里，看着金属门上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为什么突然说那个？是巧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那个戴着栀子花的小女孩，那个栀子花味的糖……和她心底那份模糊的熟悉感，到底有什么关系？

而那个被她留在车上的保温杯，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陆寒手边，杯壁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看着窗外她消失的单元门，目光深沉如夜。

迷雾似乎更浓了，但在那浓雾深处，仿佛又透出了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