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采购部经理赵凯因涉嫌舞弊被停职调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晟煊集团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涟漪。苏暖暖作为事件的揭发者，一时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钦佩她勇气的人有之，但更多是暗中审视、甚至带着疏离的目光。打破沉默的人，总要承担打破平静的后果。她去茶水间，原本交谈的声音会骤然降低；她去各部门协调工作，收到的回应也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谨慎。
林薇将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冷硬：“做得对。但在职场，对错之外，还有人情。你动了某些人的奶酪，自己以后多留心。”
苏暖暖明白这是善意的提醒。“谢谢林秘书，我会注意的。”
下午，陆寒召集核心管理层开了一个简短的通报会，明确了公司对舞弊行为零容忍的态度，并宣布由他暂时直接监管采购部，直至新的经理人选到位。他没有提及苏暖暖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消息的来源是谁。
会议结束后，副总李铭——一位在公司效力多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总是面带和煦笑容的中年男人——特意在走廊上叫住了苏暖暖。
“苏助理，年轻有为，眼光毒辣啊。”李铭笑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有你在陆总身边把关，真是公司的福气。”
这话听着是夸奖，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试探和压力。苏暖暖谦逊地低头：“李总过奖了，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
“分内事也分怎么做。”李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希望苏助理能一直保持这份……敏锐。”他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然后笑着离开了。
苏暖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寒意。这位以“老好人”和“和事佬”形象著称的副总，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隐约感觉到，赵凯的事情，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回到工位，她收到了一封来自陆寒的加密邮件。点开，里面是几份需要高度权限才能调阅的供应商背景资料和部分核心项目的预算明细，邮件正文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核查。”
这是一种无声的、最大程度的信任交付。他将更敏感的数据交到她手中，意味着他不仅认可了她的能力，更将她的立场划入了自己的阵营。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让她倍感压力，也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
她埋首于数据海洋，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开始了更深入、更隐蔽的核查。她发现赵凯经手的项目中，有几笔资金的流向存在疑点，最终都指向几家关联的皮包公司，而这几家公司，似乎与李铭副总的某个远房亲戚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她脊背发凉。如果猜测属实，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舞弊，而是可能涉及更高层的、系统性的问题。她没有立刻汇报，而是将线索小心整理、加密保存，等待更确凿的证据。
这天晚上，她又加班到很晚。总裁办公室的灯也一直亮着。当她揉着发酸的眼睛，准备关电脑时，内线电话响了。
“进来。”陆寒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苏暖暖推门进去，发现他正站在窗前，背影在城市的霓虹下显得有些孤寂。桌上放着一份几乎没动过的外卖。
“核查有进展？”他转过身，问道。
“发现一些疑点，还在追查。”苏暖暖谨慎地回答，没有提及李铭。
陆寒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脸色不好。以后不用陪我到这么晚。”
“没关系，工作没做完。”苏暖暖轻声说。她注意到他手边放着的是她留下的那个旧保温杯，里面飘出淡淡的药材香气，似乎是……养胃的汤剂？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无波：“许医生开的方子，说是比咖啡管用。”
他主动提起许微，语气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反而让苏暖暖心里那点微妙的芥蒂，消散了不少。至少，他不再刻意回避。
“胃病需要慢慢调理。”她接了一句。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冷掉的外卖，皱了皱眉。
鬼使神差地，苏暖暖开口道：“陆总，如果您不介意……我知道附近有家粥铺，这个时间还开着，味道不错，也比较养胃。”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似乎逾越了下属的界限。
陆寒抬眼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就在苏暖暖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拿起了外套。
“带路。”
夜晚的街道比白日清冷许多。粥铺不大，但干净温馨，热气腾腾的烟火气驱散了夜晚的寒凉。苏暖暖点了一份山药排骨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陆寒坐在她对面的卡座里，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熟练地烫洗碗筷。
“你常来？”他问。
“嗯，有时候加班晚了，不想做饭，就来这里。”苏暖暖将烫好的碗筷推到他面前，“他们家的粥火候很足，我爸爸胃不好，我也常给他带。”
粥很快上来了，香气扑鼻。陆寒舀了一勺，慢慢吃着，紧绷的眉眼似乎舒展了一些。
“你父亲……胃也不好？”他状似无意地问。
“老毛病了。”苏暖暖笑了笑，“所以他总叮嘱我，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进行如此生活化的对话。气氛有些微妙，但并不尴尬。他们聊了几句关于胃病调理的常识，话题很快又回到了工作上，讨论起“晨曦计划”下一个阶段的难点。
结账时，陆寒自然地买了单。走出粥铺，夜风带着凉意。
“谢谢。”陆寒忽然开口。
苏暖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谢她带他来吃饭。“不客气，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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