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眼眸
他的心五味杂陈,犹如刀搅,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十年来自己有多自私。
十年来他对儿子的照顾不过是一种补偿,而他从出世至今,却终日活得心翼翼,诚惶诚恐。
他以为只有不在自己前面哭,自己便会对他们母子少一分愧疚,
他以为只有学会沏艺,自己的脸上便会多一丝笑容。
他以为只有自己乖乖听话去桃花谷,自己才有了追求幸福的勇气
瀚儿,你好傻,傻得让爹心疼
想到这十年来儿子对自己的默默付出,夙煞绝的心如刀剜。
他身为人父,却让十岁的儿子为自己担惊受怕,他真的该死
将两人距离分开,夙煞绝伸手拭去儿子的泪痕,哽哑的声线如磨刀一般难听:“瀚儿,爹不会像娘亲一样弃你而去的,在爹的心目中,瀚儿是爹心里头唯一的支柱,所以,爹如今平安回来了。”
夙轩瀚因情绪激动,喉咙干哽沙哑,泣不成声,朝父亲喜极而泣的点点头。
父子重逢,十三日恍如隔世,在场之人见幕无不动容,皆是眸光闪闪。
君阿紫泉眸浮雾,咬唇忍住,却终究还是潸然泪下。
“王爷,少主一收到你的信函,坚持等你回来用膳,王府上下也都盼着您回来,这可不,大家一等就等了三个时辰,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原本不擅言语的李郁白,此时也不禁欣喜启言。
“三个时辰唉大家辛苦了,都起喀回去各自用膳吧”夙煞绝此时胸腔暖流满溢,能得到如此忠心真诚的府仆精卫,已然足矣
“谢王爷”众人欣喜起喀。
夙煞绝心疼地将儿子抱起,瘦的身子冰冷得让他心疼,温声道:“夜里风寒,瀚儿身子不好,爹还是送你回房吧”
怀里的少年轻轻颔首,抬起满是泪痕的粉嫩脸与父亲身后一直含笑不语的君阿紫目光相撞,带着泣调的琴铮声线略显沙哑,抽泣道:“君阿紫,你,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打赌。”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眸光投向君阿紫,皆是疑惑。
夙煞绝一脸好奇,潭眸投向心爱之人,笑问:“阿紫,你和轩瀚打什么赌”
刹时,只见君阿紫脸红若赤,清秀含春的泉眸尴尬地躲过夙煞绝探究的眸光,轻几声后,故作疲惫地捶捶肩,道:“好困哦,玲珑,帮我准备好房间,我,我要歇息了,你们两父子变变聊,我先歇息了。”话间,已然拉拽着丫环离去。
“啊是,君姑娘”丫环玲珑苦着脸应声,本想等着少主揭开迷底,岂料却被当事人连拖带拽地支开,不免觉得扫兴。
夙煞绝一听到她累,脸色泛着不自然地红晕,本想让她安置在自己寝阁,然,一想到大家伙都在,只觉不好开口。
干几声后,当即对众人沉声下令:“都杵着干嘛,都回去用膳啊,三个时辰不吃饭,你们不饿本王可饿了。”
主子一声令下,谁敢不从,虽然好奇,但见君姑娘和王爷那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心中也猜准了七八成,看来,王府不久就要办喜事了。
待人一散,夙煞绝终究忍不住发问:“瀚儿,你和她到底打什么赌”
只见,夙轩瀚星眸含笑,老气横秋迸出四个字:“终身之赌”熤熤发亮的眸光闪过一抹促狭精芒。
终生之赌
四个字,夙煞绝当即茅塞顿开,潭眸睁膛,待明白过来,胸膛如觉一阵阵暖流在胸腔流淌,那压抑不聊狂喜让他激动地不出话来。
侧首一转,顺着君阿紫离开的倩影望去,男子幽深的潭眸被一波又一波的喜悦代替,只觉此时如置身云雾。
下一刻,夙煞绝用傲挺的鼻锋蹭了蹭儿子的白瓷脸,狂喜道:“不愧是我夙煞绝的好儿子,赌得好”
暮色渐深
将军府兰兮苑
落兰纷雪断飞扬,此情绵绵无绝期
纷扬的梨兰若雪,香气幽冷清雅,飘坠落地,月光在地面一层厚厚的花瓣上倾注一片银白色的光芒,犹如世外桃源,堪比神仙之境。
沉稳的脚步声渐近,男子大步流星地跨入兰兮苑,完颜澈一身战甲未更,高大的身姿在夜里更衬傲凛挺拔,堪比神阺。
常年握兵刃的手张开,莹白花瓣飘落,完颜澈幽黑的鹰眸如一汪死水,他看着手中的兰瓣出神,站了良久,久到自己都忘了今昔是何年
将兰花瓣端于鼻端轻嗅,幽冷的香气如一抹清露注心,男子甘之如饴沉醉其中,言儿,这是属于你的味道。
那一晚,他与她甘露相融,抵死揪缠,是他对她最后承诺的终结,以后,夜夜与她承露水交融的便不再是他。
“完颜澈,你真是个儒夫,既然救了她,为何不敢现身,为何不敢出口你,真是个儒夫。”完颜澈喃喃嘲嗓,眸光一热,干涸沙哑的声线带着隐忍的哽咽,甚是难听
“绝,煞绝,我就知道你会救我,我就知道。”那一晚,女子紧攀着他的脖颈,耳畔厮磨时,唤的却是另一个男饶名字。
耳边环绕着她承欢在身下的呢喃,如一声声魇语凌迟身心,使他没有勇气承认,更害怕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与痛苦。
“言儿,如果这是你所要的幸福,我完颜澈定会成全。”热气上涌,意欲夺眶,他顿时抑面望月,坚持不让自己的泪水放纵,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只是为何,他的心仍觉苍凉萋萋。
远处,老太君柱着玉拐杖,挪揄半晌,终是见不得孙子这般隐忍。
“澈儿”老太君柱杖跨步,慈溺一唤。
男子身形一怔,闻声望去,对游曲栏内的老人家苦笑应允:“太奶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上前搀扶她到兰亭落座。
“睡不着。”老太君温慈一笑。
两人走到兰亭内,老太君不让孙子走到对座,将玉拐杖搁好,两手攥紧他的手臂问道:“澈儿,心里头,很苦吧”
平和的声线,言辞一针见血,真透心脉,如一根利刃直击对方要害。
闻言,完颜澈原本还能隐忍的泪瞬时夺眶涌出,终究还是潸然泪下,伟岸的身姿缓缓跪下,哽咽笑道:“苦,但,值得”
他笑得肆然,笑得无悔,笑得苍白。
如果他的爱是她的负担,那他又为何要继续执着与其两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