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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量。您只管回屋歇息,好么?”宇文凤轻声劝道。洛母接连在灵前不眠不休守了三,精力已是不济,便由着宇文凤将自己扶回内室躺下,不过一刻便沉沉睡去。宇文凤对着洛母苍颓的睡颜出了半神,心掩门退下。此时朝阳初生,满院柔光却照得人眼眸刺痛,她不由紧紧闭合双眼,聆听着树上叽喳的鸟叫声。

她站了良久,心中不停盘算着,村里人谁都不识,方才那猎户看上去倒忠厚仗义,不如找他商量葬仪的相关事节。于是打起精神去寻王猎户,一番商讨下来好歹议定。宇文凤记挂着洛母,告辞后匆匆回到洛家,见洛母犹沉睡,遂走到院中树下长舒一口气。

洛琴斋死讯已经呈报到了村庄所属县衙,王猎户答应帮着再跑一趟,采办些香烛纸马;明日安葬后得答谢这几日内出过力的人;后事料理既毕,洛母定是要回南,旅船行期也要重新洽谈……她从未应付过这等事务,不得不调起十二分精力一一筹划。宇文凤正倚靠树上出神,忽听有人怯怯叫了声“公子”,抬头看去,是一群孩子挨挨蹭蹭站在篱外,中间一个年龄大些的少年望着她问道:

“公子是溱哥哥的弟弟么?”

宇文凤呆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忙点头认下。少年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溱哥哥是个好人,他教会我们识好多字,每次从城里回来都给我们带好吃的,还领我们进山玩……”

宇文凤忽然鼻子有点发酸,慢慢走到他们跟前。

“溱哥哥没了,就剩洛奶奶一个人,我们想帮洛奶奶把汨公子找回来好歹做个伴,可是在山里找了三也没找见,只捡到这几根羽毛……”少年着从背后筐里取出一束染了干涸血渍的白色长羽,宇文凤瞳孔骤然一缩,连忙接过来仔细端详,正是白鸟身上状如凤尾的羽毛。她抖声问道:

“……阿凰,阿凰它……丢了?!”

“洛公子出事那晚上汨公子就不见了,下着雨,也不知能飞去哪里……”少年忧声道。宇文凤忙问:

“这羽毛你是从哪儿找到的?快带我去。”

少年二话不在前头引路往村后奔去。宇文凤在孩子们带领下进了后山树林,绕来绕去,停在一片林间空地郑少年四顾一番,指着前面一棵野树道:“就在那下面。”

宇文凤疾步上前,仔细打量周边草丛树枝,果见斑斑驳驳血渍四落,大多都已变了颜色,摸一下却还有些湿粘触福宇文凤皱起眉头,视线绕周遭树木逡巡一圈,向孩子们丢下几句话,便追着血渍往树林深处搜寻过去。

她参加过多次春猎秋猎,对追踪兽迹行踪颇为熟练,没费什么力气就接连找到好几处沾染了血渍的草叶,有些地方还残存着几簇绒毛,可见白鸟伤势之重。阿凰素来聪敏,寻常野物不可能将它伤成这样,难不成遇上了山猫?……宇文凤想到此处,眼中聚起浓浓湿气,洇红了眼角。若非白鸟,她就无法与洛琴斋相识;洛琴斋已意外丧身,她决不能接受白鸟也死于非命。

拨开草丛,又一团染血的乱羽撞入眼眸,宇文凤不管不关拼着喉咙朝四处大声唤道:

“凰儿,凰儿!你在哪儿,我是文凤啊!阿凰K儿!”

山林里飘荡着她的回声,远处突然响起一丝细微鸣剑宇文凤眼眸一亮,辨着声音磕磕绊绊寻去,一边不停呼唤。白鸟的回应渐渐清晰,却是有气无力的低鸣,宇文凤不由加快脚步,在她翻过一堆乱石之际,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乱枝树丛间闪出,蓦地撞入到她怀中,宇文凤躲避不及,脚下一滑的瞬间,紧紧抱住白鸟跌倒在地,脚踝顿时传来一股钻心疼痛。她右手一下触到一片湿滑,鼻腔里也顷刻充满浓浓血气,当即慌了大半,顾不得脚伤只管查找白鸟的伤处。

定睛细看,白鸟周身尽是干结血渍,竟看不出伤口所在。宇文凤瑟瑟伸手沿白鸟黏湿的腹部慢慢摸上去,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物,她心头猛一沉:此物形状似箭弩却更精巧,再仔细一摸,触感很熟悉——

一股莫大的恐惧在宇文凤瞳仁里蔓延开……那是九瓣菱花纹。她喘息片刻,一手轻轻抬起白鸟翅膀,另一手握住硬物骤然发力一拔,白鸟抽搐着迸出一声凄厉鸣叫,竟是晕厥过去。

宇文凤死死盯着手里飞镖,听凭寒凉爬上四肢,已在强弩之末的心神终于彻底崩溃。

“三寸银镖,菱花雕尾,所以叫菱花镖。”不知何年月的旧忆里,宇文晖曾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解,“师尊打暗器要使巧劲,菱花镖是策卫独有暗器,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向师尊求了这么几支来,咱们只要把这个练熟了,别的暗器自然不在话下!”

“你一个皇子学暗器做什么?策卫的暗器那是杀人用的,你要了来,是想干嘛?”自己当年的嗤笑越过层叠时光犹在耳边,宇文凤死死攥紧银镖,任凭锋利镖刃割破掌心。

“……你以为,金吾营七十二策暗卫,纯是好看的吗?!你以为,父皇不会震怒之下,做出密令策卫诛杀琴斋的事?!……”

“……皇兄是对的。”

宇文凤颤抖着搂住白鸟,埋首于血污的脊背,嘶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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