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十步芳草
方的王爷若突然回京,抱月楼背后真主,也就算浮水而出。”
明胤略一点头。
秋豪再道:“主子,方才,万先生退离时问我,小鬼是何底细,您看……”
“不急。”
“是。”秋豪嗤然一笑:“不苟言笑的万先生,倒当真将他收服得妥妥帖帖。”
这一边,当赵自培听到廉衡要将主意打到九五至尊的内廷库上,不免咋舌,末了道:“地方官捐留归地方,主意极佳。但要平衡太仓库和陛下内廷库,恐不能够。按下葫芦浮起瓢,不妥,不妥。”
廉衡:“为何?”
赵自培:“你有所不知,去年,陛下光是恩赏宗藩,就花了近三十万两银子,不到半年,八十万两悉数告罄。伸手问户部要时,纪盈馋行奉上,真将太仓里为数不多的备作来年灾款的银子,挪出五十万两给了陛下。以是,到今日真正要赈灾,国帑贫薄,拿不出一分才要从天下募。虽说这些银子,比之他们贪渎,九牛一毛,可症结不在此!药方亦不在此!”
“大人意思我明白,而我‘左手倒右手’的深意,大人也当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不然怎会刚接到小相公名帖,便马不停蹄赶赴这茶园子。”
“后宫募集的三百万两能否归入内廷库,已不再是吾等能左右的,此处按下不表。小生今日投名刺主因,是想问大人,你们通政使司,今日上呈的奏章里,有多少封是要银子的。”
赵自培失口苦笑:“全是。”
廉衡:“在您看来,有多少封是当务之急又重中之重的。”
赵自培:“其一,潮白河河道款,这条停滞多年的京运河一旦打通,南北漕运势必顺风顺水;其二,是戍守西北的郑开疆大将军,请求拨付的用来重整边备的饷银。”
廉衡忽道:“右相爷隐居伏处,豹隐十余载,也该他出面,办妥一两件事了。”
赵自培再度哑然,问:“小相公意思?”
廉衡替他斟满一盅茶,答:“堂堂大明冢宰,也不能老缩着敛着。大人明日不妨一试,看相爷可愿来此,喝您一壶太平猴魁。”
赵自培双眸雪亮:“小相公明日,还要扫雪烹茶?”
“祖父不剥了我皮。”
“祖父?”
“就那弘文馆头陀。”
“头……头……头陀……”
“嘻嘻。大人也别祥究。我还有一事要问大人:听说周邦仪这老东西献媚取宠,而陛下也当真要斥资近百万两,大兴土木,建一座三层鎏金佛堂给太后,您可有应对之法?”
“拦不住的,拦不住啊!”赵自培惨淡一笑,道,“陛下若能不那般执意专断,邵邕、叶岐、杨孔岳等诸位大人,也不至敛藏锋芒退隐林下!”
“拦铁定拦不住,但吾得拦住他,抓拿刚刚收进太仓库的银。”
“如何拦?”
廉衡略略摇头:“具体尚未想到。但我想问大人,你日日整管奏章,近日可有见到,不是要银子而是送银子的折子?”
赵自培思忖一刻,突然两眼放光:“有了,有了,佛堂修缮款有了。小相公一语点醒梦中人呐。”廉衡漫灌一口茶,凑近细听,“日前,泰山香税银入太仓七千两,峨眉山入六千六百两,九华山入五千八百两……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啊!”
廉衡立时弯眉:“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青出于蓝胜于蓝!”赵自培实心恭维,再问:“本官明日就上疏……”
“大人不必出面。世子爷虽说顽牛,但他有一点很对,时机未熟不可擅动。这也是相爷,至今缩着敛着的原因。一沸才起,二三沸未至,不急出汤。”
“那由相爷出面么?”
“亦不必。相爷能把潮白河河道款和郑开疆将军的饷银解决了就成。至于佛堂缮款,我姐夫他娘……”言毕直觉粗俗,忙改口道,“唐兄长的家慈,亦即国公府夫人,乃一礼佛参禅之人,原本每月月初,才会进宫陪太后在佛堂礼佛。但我猜,太后不出三日,便会将其召进宫。由唐夫人出面提议,再由太后酌定,陛下自然要照办了。”小鬼脑海一时翻腾出游神成日游游逛逛笑呵呵模样,一时苦涩,自责道:“虽有些趁火打劫,但这确属,绝佳时机。”
赵自培:“趁火打劫?”
廉衡:“打劫到好人纯属无心。但打劫名楼别馆戏园子,乃有意,稍后会与大人细商榷。”
赵自培:“那不出三日?又何以这般笃定?”
廉衡:“大人信我便是。”
了境阁内,秋豪秋风黑脸道:“他可真是无孔不入,连心间插刀的唐夫人,都要利用。”
明胤暮沉沉道:“借用与否,刀都插在心口上。”
秋豪瞥眼主子,岔开话题:“这一老一少,价算盘珠子拨得比户部文牍房还响。这举国香税钱,一年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万两,这不存心不让修么。”
这一边,赵自培也不追咬闲事,兀自质疑:“不过,这一年香税钱顶饱三十万两,与户部预算的二百万两缮款,相去甚远,届时就怕……”
“非也!”廉衡接装头,替他深入剖析,“仁寿宫本就有两处暖阁佛堂和一处独立的宝相楼,几年前宝相楼走水,烧毁几座佛身,太后自此存了心结,不愿再去宝相楼。此番不若借机,直接将此宝相楼翻修扩建,迎南海舍利子进去,也算圆了老人家心愿。”
“照此计算,两年香税钱确实足够使唤。”廉衡点头,赵自培却又忽问,“小相公怎会对太后的仁寿宫,如此了解?”
“哦,那个,世子殿下好像最喜欢这位慈心无双的皇祖母。听说他每次进宫,都要前去请安,难得他对人这般暖洽上心。唐兄长也是,也最喜欢她老人家。我了解她愈深,便不易伤及她。无父难怙无母难恃,她是他俩最大庇佑,而我又栖庇于他们羽内,总不能狼心狗肺。”赵自培哑口无言,廉衡挠挠头展舌一笑:“话越说越大逆不道了,太后老祖宗,岂是我一庶民能张口闭口言说的。”
赵自培咸嘴淡舌,末了只能啜茶一盅。
而了境阁内,明胤已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