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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管事咳了两声,严肃地提醒:“周郎君,你越矩了。”

    周鸿远连忙低下头,心脏却越发地滞闷憋痛。

    若是他娘和妹妹没有逼着姜媚去张家,也许姜媚现在还是他的妻,她的美也该是为他绽放的。

    见院外有人,姜媚便没有出来,在门口停下,柔声问管事:“奴婢见大人还没回来,想去迎迎大人,管事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大人么?”

    管事知道姜媚是裴景川看重的人,恭敬回答:“这位周郎君刚刚考完试,特地来找公子谢恩,搅扰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哦。”

    姜媚应了声,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们保持距离。

    从头到尾,姜媚都没有看周鸿远一眼。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裴景川终于回来了。

    看到周鸿远,他的面色一沉,没想到这个窝囊废竟然还有胆子来这儿找他。

    他快步走近,还没发作,余光就瞥见姜媚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

    恰在这时起了风,姜媚手里的灯笼被吹得摇曳,裙摆也随之翻飞,像是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裴景川直接越过管事和周鸿远进了院子,姜媚迎上来,温笑着问:“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晚?”

    她仰着头,月牙般的眸子似乎只能看到他一人。

    裴景川的心情好了些,一边拉着她往屋子里走,一边说:“过些时日春闱揭榜便是殿试,太子殿下找我说了些事,就耽误了会儿。”

    屋里灯火明亮,裴景川细细观察了一番姜媚的表情才问:“周鸿远什么时候来的?”

    “约莫一盏茶之前,管事带来的,听说是要感谢公子。”

    姜媚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裴景川让她在屋里坐着,然后才出了院子见周鸿远。

    等管事的退下,周鸿远拱手道:“小生今日特意来谢过公子的同行之恩和对家母舍妹的收留之恩,春闱已经结束,小生会照顾好她们,以后就不再来叨扰了。”

    裴景川对这些人住不住在裴家并不感兴趣,只是想起他和叶家有娃娃亲,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要娶叶家小姐?”

    姜媚就在他身后的屋子里,裴景川这个问题很是讽刺。

    周鸿远已经知道那晚和裴景川一起逛灯会的是叶家六小姐,也知道裴叶两家有意结亲,刚刚受了李氏的刺激,他忍不住反问:“那裴公子呢?你若要娶叶六小姐,又何必非要把她抓回来?”

    周鸿远的语气带了质问,有对姜媚的愧疚,更有对裴景川的不解和愤怒。

    明明裴景川的身份尊贵,多的是女子供他挑选,他却偏偏夺人之妻,到手了却又不珍惜。

    裴景川觉得周鸿远的样子有些可笑,他也确实笑出了声:“害她被抓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贵气高雅,一个寒酸疲惫,胜负一眼就能分辨。

    周鸿远的肩膀很快垮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早就没了资格,却还是说:“如果公子并不是真心待她,能不能……放她自由?”

    “不能,”裴景川毫不犹豫地回答,而后又道,“你的妻子刚被处决,你现在该做的是为她节哀,而不是来这里关心我的人。”

    这话,既是嘲讽威胁,亦是宣示主权。

    周鸿远握紧拳头。

    第77章

    疼怎么不说?

    裴景川最后虽然完胜周鸿远,心情却还是不大好。

    这个窝囊废到底哪只眼睛看出姜媚不愿意待在他身边的?

    裴景川越想越滞闷,呼吸不免重了些。

    黑暗中,姜媚痛吟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裴景川敏锐地意识到不对,他掐断思绪,沉声问:“怎么了?”

    “奴婢没事。”

    姜媚软声应着,整个人往他怀里钻,乖顺的不行。

    裴景川心里发痒,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没再问姜媚,直接起身点了灯,姜媚连忙扯过被子挡住自己。

    他们对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姜媚却还是习惯在黑暗中与他相拥。

    姜媚的脸色有些白,额头也冒着冷汗,瞧着有些痛苦,裴景川面色一沉

    “这叫没事?”

    裴景川折返回床边,不容拒绝的掀开被子。

    姜媚拗不过他,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闷声低语:“奴婢真的没事,公子别这样。”

    裴景川第一次觉得姜媚的嘴挺硬的。

    都疼成那样了,她竟然还能说没事。

    裴景川叫人送了热水和药来,霸道地摁着姜媚帮她处理。

    这种事半途而废本就叫人憋火,偏偏姜媚还害羞别扭地动来动去,裴景川有些压不住火,抬手轻轻拍了姜媚一下。

    “别乱动!”

    他确定自己只用了三分力,但姜媚皮肤太白,他不过是随意一拍,竟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巴掌印。

    姜媚僵着身子不敢动了,裴景川盯着那个巴掌印,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深吸了两口气,才压下狂躁的不可言说的念头继续擦药。

    擦着擦着裴景川想起不对劲儿来。

    “什么时候伤的?”

    他刚刚是用力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肿成这样。

    姜媚知道瞒不了了,闷声说:“就是奴婢给公子做红烧狮子头那日。”

    那日她主动求好,他失了控,像是要把她弄死在床上。

    裴景川的脸黑了下去。

    这两日他食髓知味,每日夜里都拉着姜媚缠绵,他还以为她也很享受,谁知她竟忍着痛在讨好他!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的禽兽?

    裴景川当即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质问:“受了伤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说?”

    他面色冷寒,牙关紧咬,下颚锐利如刀削,当真是气狠了。

    姜媚不敢看他,低着头怯生生地说:“因为奴婢很喜欢。”

    “什么?”

    姜媚抓紧被子,过了会儿,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他说:“因为奴婢也想要与公子亲近。”

    姜媚在花楼受过调教,但她从头到尾只有裴景川,纵然当初为了讨他欢心做了一些大胆的事,本质上也还是羞怯矜持的。

    她说想要与裴景川亲近,比说喜欢还要更打动他。

    方才涌起来的怒火和被周鸿远激起来的不快烟消云散,裴景川绷着脸“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擦药的动作却放轻了很多。

    不过对姜媚来说,不管动作有没有放轻,裴景川帮她擦药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擦完药,姜媚要躲进被子里,裴景川却又按住了她,粗粝的指腹压在那块小小的疤痕处。

    姜媚浑身一僵,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来的?”

    裴景川沉沉地问。

    那伤在大腿内侧最深的地方,很是隐秘,哪怕裴景川总是与姜媚缠绵,之前也不曾发现。

    他在刑部审了不少犯人,很快判断出那疤是被烙铁烧伤的。

    那样的位置出现这种伤,姜媚经历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裴景川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沉郁暴戾。

    很想杀人。

    姜媚垂着眼睑,哑声道:“这是花楼的规矩,赎身可以,但这辈子只能带着这样的烙印生活。”

    撒谎!

    花楼根本没有这样的规矩。

    裴景川的神情越发晦暗幽深,但姜媚不肯如实说,他也没有追问,收敛了气息,洗了手拥着姜媚睡下。

    第二天,花楼老鸨便被“请”到了刑部。

    “恭喜大人高升,咱们楼里最近又来了好些多才多艺的姑娘,大人有时间来玩儿呀。”

    老鸨背后有靠山,见到裴景川也不害怕,还笑呵呵地揽生意。

    裴景川冷着脸没有理会,负责刑讯的狱卒走到炭盆旁边,用铁钳拨了拨里面的炭。

    铁钳早就烧得红透,轻轻一拨便有火星腾起,在幽暗的牢房格外醒目,老鸨脸上的笑僵了僵。

    她想起一件旧事。

    她把裴景川重金包下来的姑娘送给了另外一位客人。

    她不想卷入两个大人物的纷争之中,把知情的人都处理了,等那姑娘回来,就让那姑娘赎身走了。

    那姑娘走时,身上带着伤,血呼呼的一片,正是被烙铁烙的。

    事发后,裴景川把花楼几乎翻了个底儿朝天,她始终没敢泄露半个字。

    按理,他不该知道的呀。

    “大人别不说话呀,你这样奴家怪害怕的。”

    老鸨小心试探,裴景川凉凉地扫了她一眼,背转过身去。

    狱卒上前,把老鸨绑在长凳上,拿起烧红的烙铁。

    老鸨终于慌了,急急开口:“大人饶命,奴家不知做错了什么,求大人明示!”

    裴景川抬手示意狱卒停下,幽幽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听到这话,老鸨心里“咯噔”了下。

    她可以肯定裴景川是知道那件事了。

    可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老鸨一边思索着可能出卖自己的人,一边小心应对:“大人可是要问春娘的事?”

    裴景川没说话,手指动了动,狱卒便拿着烙铁继续靠近。

    他要重点,不听废话。

    “大人饶命,奴家也是不得已啊,若是奴家说出那位的身份,奴家走出这里也会死的。”

    裴景川背转过身,下一刻,老鸨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座地牢,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老鸨疼得晕死过去,又被狱卒用一瓢盐水泼醒。

    伤口被盐水一浸,痛意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撕碎。

    裴景川仍背对着她,语气森然:“你若不说,连走出这里的机会都不会有。”

    老鸨惊恐地瞪大眼睛,正要说些什么,他手下的杨主事火急火燎的赶来:“大人,你可不能滥用私刑啊,这是违律的。”

    老鸨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这是有人来救她了。

    裴景川深深地看了杨主事一眼,淡淡道:“放人。”

    第78章

    你怎么知道我不近女色?

    裴景川升职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下人的来历性格喜好都查了一遍。

    那位杨主事出身寒门,早年拜入叶家,做了叶家的门生,后来也是被叶大人举荐进的刑部。

    在看到杨主事的那一刻,裴景川已经肯定,姜媚身上那个疤,是叶家人的手笔。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裴景川的神情与暗色相融,只剩下一片阴翳。

    叶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

    身上有伤,姜媚什么也没干,在家休养了一天。

    临近傍晚,管事的派了个小丫鬟送来一张请帖。

    请帖是赵行知写的,他要给女儿办满月酒,顺便感谢姜媚对吴芳妍的救命之恩。

    吴芳妍并未透露姜媚的身份,赵行知只知道她是裴景川身边的人,还与裴景川关系亲昵,字里行间都透着讨好的意味,想借此和裴景川攀上交情。

    姜媚没有赏钱可给,只拿了几块点心给那小丫鬟。

    等裴景川到家,姜媚便把请帖给了他,试探着说:“赵郎君认识奴婢,奴婢就不去赴宴了,公子能不能借点儿银子让白护卫帮忙买个长命锁送去?”

    她现在手头一个铜板都没有,只能向他开口。

    裴景川打开帖子看了眼,淡淡道:“下次沐休我陪你去。”

    姜媚诧异。

    她没想到裴景川的态度软化得这么快。

    她昨晚不顾受伤也要让他高兴的那番话有这么打动他吗?

    见她一直没说话,裴景川沉沉开口:“怎么,有问题?”

    姜媚连忙摇头,露出笑容:“没有,奴婢只是太高兴了。”

    上一次踏青,他是为了去见叶青鸾,她只是顺带,这次却是专程陪她,意义是不一样的。

    姜媚眉眼弯弯,眸底全是欢喜。

    裴景川看着她,脑海里回荡着的却是老鸨的惨叫。

    烙铁落在身上是极疼的,她不知道是怎么扛下来的,还几经辗转,从瀚京逃到了祁州。

    重逢后面对他的怒火、折磨,竟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他突然发现,每当他感觉好像已经了解她了,总会发生一些事让他觉得他其实根本没有靠近过她。

    到了沐休这日,吃过早饭,姜媚就跟着裴景川出了门。

    马车直奔城中最大的首饰铺。

    店里伙计眼力极好,一见到裴景川就热切地迎上来:“公子楼上请,咱们店里昨日刚进了一批好货,有劳公子掌掌眼。”

    这种地方,越往上走东西越贵,姜媚买不起,直接开口:“不必上楼,把你们店里最便宜的长命锁拿来看看。”

    一开口就要最便宜的,你也不怕丢了你家公子的脸?

    伙计觉得姜媚是来砸场子的,他刚想说点什么,裴景川开口:“照她说的做。”

    这话说得很温和,却带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道,伙计连忙咽下到嘴边的话,满脸堆笑地拿了长命锁来。

    那锁做成祥云形状,上面还刻了如意和葫芦,圆鼓鼓、沉甸甸,精致又可爱。

    “这锁虽然是我们店里最便宜的,但也是找上好的银匠打制的,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姑娘你尽管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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