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姜媚把手链擦干净，直接戴在自己手上，而后看向众人：“昭阳县主已经慷慨解囊，诸位还在等什么？”姜媚比赵映雪要瘦一些，皮肤也白一些，那手链到了她手上明显比赵映雪带着好看许多。
赵映雪脸上的得意消散无踪，表情变得阴沉。
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姜媚是从地上捡的手链，还以为是她带了宾客来道贺，反倒给了姜媚脸面！
这个贱人，竟敢利用她！
赵映雪还想发作，张明瑶拉住她，看着姜媚柔柔开口：“我不知县主今日会办册封宴，不小心与县主撞了日子，特来向县主道歉，如今大多宾客都在陪着王爷，县主不如也随我们同往，咱们两家宴席合一家，如此县主也不会没有面子。”
张明瑶语气温和，面上笑意暖融，乍一看好像真的是出于好心。
但今日是姜媚以县主的身份第一次宴客，被人抢了全部的宾客已是十分丢脸，哪还有去别人那里做客的道理？
不等姜媚拒绝，赵映雪便开口道：“是她不知礼数，未曾给王妃发请帖，才导致发生这样的事，应该让她跪下道歉才对，王妃真是太大度了。”
“昭阳县主说的是，这件事确实不该王妃来道歉，临近年关，黄历上的好日子就这么几天，撞了日子也很正常，大家想去哪一家赴宴也是自己的自由，只是既然已经应邀，决定不来也该提前通知一声才是，今日没来的如此礼数不周，想来也不值得深交。”
姜媚说完朝赵映雪深深鞠了一躬：“昭阳县主不愧是皇室贵女，明明前不久还与我起过争执，今日还来给我送礼贺喜，这份恩情姜媚一定铭记在心。”
姜媚贬损了众人一番，却给赵映雪戴了高帽子，赵映雪顿时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个贱人怎么这么能说？
赵映雪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其他人已在身上翻找起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若今日没有一个人来给姜媚贺喜还好，偏偏门守刚刚高声喊了赵映雪送的礼，姜媚若存心报复，他们在场的人岂不都成了背信弃义之辈？
赵映雪气得咬牙，张明瑶想了想说：“方才一直没人来，县主应该没让厨房准备饭菜，这会儿再准备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县主何必强撑，若是慢待了客人就不好了。”
“我今日既然在设宴，自然会准备周全，王妃实在是多虑了。”
姜媚一脸平静，赵映雪却认定她在撒谎，冷声笑道：“你可想好了，若你当真要留客，要招待的可就不止眼前这些人了。”
姜媚弯眸，笃定道：“若县主愿意帮忙，姜媚感激不尽。”
第241章
放肆
姜媚收了一堆玉佩手镯和簪子，这才把众人迎进前厅。
这座宅院不大，男女宾客都在前厅落座，中间只用屏风隔开，虽然不比睿王的住处豪阔，但厅里炭火烧得正旺，坐在里面倒是比外面暖和很多。
清檀很快带着丫鬟奉上热腾腾的茶点。
赵映雪派人去请找睿王，誓要让姜媚今日脸面五寸。
做完这些，她冷着脸走进厅里，便听到有人惊呼：“这是什么，好好喝呀，而且还有一股桂花香。”
桂花香？
这是什么东西？
赵映雪板着脸走到张明瑶旁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豆香和桂花香顿时在嘴里绽开。
赵映雪虽然没有痛经之症，但被姜媚气了一通，突然喝到这样一口热的东西，胃里顿时暖洋洋的，眉头不由得舒展开来。
不过只有一瞬，想起这是姜媚让人做的，赵映雪立刻又皱紧眉头。
张明瑶适时开口：“听说这位县主之前是卖豆腐的，没想到做出来的豆浆还挺好喝的。”
原来是豆浆，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呢。
赵映雪哼了一声，故意找茬：“真是粗俗，本县主平日喝的都是阿胶燕窝，竟让我喝这种东西，把本县主当什么了？”
赵映雪说完拂袖，将手边的杯盏扫落，豆浆洒了一地，原本还称赞不已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立刻有丫鬟进来打扫残局，姜媚柔声问：“不知县主想喝什么？”
“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喝的？”
清檀正准备重新煮茶，姜媚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而后看着赵映雪说：“我不了解县主的口味，县主不妨直说。”
赵映雪明显是故意刁难，不管换什么她都不会高兴。
果然，姜媚刚说完赵映雪便悠悠开口：“我想喝燕窝，你有吗？”
“没有。”
赵映雪又点了几样，全都是极其昂贵奢华植物，姜媚这里全都没有。
赵映雪的优越感油然而生：“我想喝的你这里都没有，你哪儿来的脸摆宴留客？”
“是我招待不周，既然府中没有能让县主入口的东西，县主可自行离去。”
赵映雪已经派人去找睿王和其他宾客了，眼下热闹还没看成，姜媚便是下了逐客令她也不能走啊。
“放肆！”
赵映雪拍案而起。
姜媚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与县主品阶相同，不过是实话实说，怕委屈了县主，算不上放肆。”
“我送了礼来贺喜，是你的座上宾，你如此对我，还有没有规矩？”
“县主也可把这份礼收回去。”
姜媚说完，取下手链放在旁边茶几上。
赵映雪噎住，一时面色铁青。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而且刚刚门守吼得那样大声，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拿回此物姜媚肯定还要让人再喊一次，日后她还怎么见人？
气氛一时有些僵，好在张明瑶适时开口，给了赵映雪台阶下：“离开宴没多少时间了，县主都等这么久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张明瑶说着拉了赵映雪一下，赵映雪顺势落座。
不知过了多久，门守高声通报：“太子殿下到！睿王到！”
听到太子殿下也到了，众人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除了太子和睿王，还有不少人跟着来看热闹，原本门可罗雀的小小府宅一时显得拥挤起来。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睿王。”
众人齐声高呼，等太子免了礼，睿王立刻看向张明瑶：“瑶儿，你没事吧？”
张明瑶走到睿王身边，很自然地扶住他：“谢王爷关心，妾身没事。”
话音刚落，睿王咳嗽起来，太子立刻下令：“皇叔身体不好，去搬一把椅子来。”
太子站着，睿王却能坐着。
除了太子尊老爱幼，品德高尚，更说明睿王和明昭帝的手足关系很好，并没有因为睿王去了封地许多年而变得淡薄。
睿王并未推辞，坦然落座，而后看向姜媚，沉沉开口：“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将本王的王妃扣留在此？”
睿王虽已年迈，病气沉沉，开口却还是十分有威严，一句扣留王妃，就给姜媚冠了个抄家灭门的重罪。
张明瑶没有立刻为姜媚解释，只小鸟依人地倚在睿王身旁。
赵映雪更是挺直了腰等着看姜媚被罚。
姜媚开口：“回王爷，王妃是和昭阳县主一起来的，也是自愿陪昭阳县主留在这里的，绝没有人敢扣留王妃。”
姜媚刚说完，赵映雪便指着她大声道：“皇舅，这个人明知你今日设宴，却故意抢夺宾客，王妃怕事情闹大坏了皇叔的兴致，才特意在此看着她防止作妖的。”
册封宴早在半个月前就已定下，姜媚发出请帖时，睿王甚至还没抵达瀚京，若要说撞期，那也是张明瑶故意撞的她。
眼下看似是赵映雪对姜媚积怨很深，故意针对，实则是她被张明瑶当枪使了。
那日睿王的马车撞到孩子，张明瑶亲自送到药堂治伤，还给了那对母子许多银两的事已经在城中传开。
百姓都在称赞睿王妃人美心善，是个极和善的人。
而张明瑶到达瀚京还没几日，在忙着操办宴席的同时，还对姜媚和赵映雪的恩怨了如指掌，甚至制造机会让赵映雪刁难姜媚。
张明瑶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想为张家满门报仇很正常，可睿王应该知道，张家是罪有应得，他也支持张明瑶复仇吗？
姜媚垂着脑袋，在心底分析着情况，赵映雪以为她是害怕了，终于畅快了两分。
贱人就是贱人，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凭什么跟她作对？
片刻后，睿王饱经沧桑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要说的？”
姜媚立刻敛了思绪：“回王爷，今日撞期实属偶然，臣女不敢与王爷争辉，只是想尽全力操持好这一场宴席而已。”
“你刚刚还把我们拦在门口索要贺礼，还说你准备的酒菜比王妃准备的更加丰盛隆重呢，怎么皇舅和太子哥哥来了你就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
赵映雪故意夸大其词，把姜媚描述成嚣张跋扈的样子。
姜媚正要回答，一个护卫突然冲到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太子脸色剧变，他顾不上礼数，一个跨步上前，直接抓起姜媚：“跟本宫走！”
姜媚被抓得一个趔趄，但看到太子冷沉无比的脸，整颗心不住下坠。
已近午时，裴景川还没有来。
他答应过会来的。
第242章
命悬一线
事态紧急，姜媚骑着马和太子一起直奔皇宫。
有太子同行，省下繁琐的检查，两人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抵达东宫。
东宫此时已忙成一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进去的人端着清水，出来的人端的却是一盆盆血水。
姜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脏狂跳，不安极了。
太子没急着进屋，抓着一个太监问：“景川怎么样了？”
“回殿下，裴大人中了一箭，箭上有剧毒，几位御医正在想办法拔箭。”
太子的脸色太过可怕，那个太监被吓得哆哆嗦嗦，声音抖得厉害，姜媚更是浑身发寒。
裴景川……会有生命危险吗？
正想着，屋里传来焦急的呼喊：“裴大人，醒醒，你可不能睡啊！”
太子眼神一凛，直接抓着姜媚闯进去。
屋里，血腥味很浓，七八个御医正围在床边看着裴景川，屋里暖炉上药炉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各式名贵的药材全都摆在桌上，可裴景川只是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快去与景川说话。”
太子推了姜媚一把，御医见状也都让开路来。
姜媚不敢耽误，跪到床边抓住裴景川的手：“三郎。”
只唤了一声，姜媚的喉咙就哽得说不出话来。
之前裴景川的手总是滚烫火热的，这会儿却凉得可怕。
失血太多，他的唇也是惨白的。
姜媚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裴景川。
见姜媚迟迟没有下文，太子忍不住怒道：“本宫还有许多事需要三郎去做，三郎若不能醒过来，我就砍了姜媚的脑袋给你陪葬！”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了裴景川，他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裴大人醒了！”
有人高兴喊道，与此同时，有人塞了一粒药丸到姜媚手中：”这是回元丹，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人的气血，续命用的。“
姜媚连忙塞进裴景川嘴里，等裴景川咽下，负责主治的御医又道：“这支箭已贯穿大人的胸腔，下官也不能确定有没有刺穿脏器，只能勉力一试，还请大人屏气凝神，配合我用力。”
裴景川没急着回答，他偏头看着姜媚，见她眼眶通红，正默默垂泪，轻声道：“别怕，太子殿下是吓唬你的。”
姜媚摇头，抓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我不怕死，我怕三郎有事，三郎，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
裴景川答得很快，好像闯过这一关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事，可他明明连动动指尖，摸摸姜媚的脸颊都做不到了。
御医也很着急，忍不住问：“裴大人，下官要准备拔箭了，你……”
“刚刚你说的我都听清了，来吧。”
虽有麻沸散，御医还是让裴景川咬了一根棍子，太子没有发话，也没人让姜媚离开，姜媚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死死地抓着裴景川的手。
御医的动作很快，他用钳子稳稳夹住箭镞，一点点把箭拔出，御医刚动，裴景川脖颈的筋就鼓胀起来。
还是疼的。
箭身是黑的，伤口处涌出来的血也泛着黑，姜媚有些不忍心看，偏过头去，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明明叶家已经被抄，一切都在明朗起来，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拔了箭，御医立刻撒上解毒止血的药，用纱布把伤处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裴景川又陷入昏迷。
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起身道：“下官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太子面色铁青，他冷声下令：“在三郎醒过来之前，所有人都待在这里，不得离开东宫，其他人也不得入内，进入东宫的所有东西都要细细查验，若有任何疏漏，本宫诛你们的九族！”
“是。”
众人应下，整个东宫一时愁云密布，而皇宫外面也变了天。
今日裴景川离开刑部不久，突然有一批杀手强行闯入，想要灭叶家满门的口，裴景川不知为何突然折返，与这群杀手碰上，这才中了毒箭危在旦夕。
天子脚下，刑部重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闯了进去，简直是荒唐至极！
明昭帝震怒，下令封锁全城，勒令大理寺三日之内查出这群杀手的来龙去脉，更要揪出幕后主使严惩不贷。
大理寺派出大量官兵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查嫌犯，然而只找到逃跑的杀手的尸体。
他们是有人暗中培养的死士，行动时训练有素，一旦失败，便会服毒自尽，绝不会有供出幕后之人的机会。
大理寺查了各大客栈和商队，并未发现可疑的人，这群杀手就像是凭空出现在瀚京的，一时线索全无，明昭帝在朝堂上发了很大一通火，百官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前和叶家来往密切些的官员都因此受牵连被贬。
姜媚并不知道外面的腥风血雨，只不眠不休地守着裴景川。
裴景川的情况很不好。
拔完箭的当天夜里他就发起高热，御医想了很多法子都无法让他退烧，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药都喂不进去，姜媚顾不上规矩颜面，只能用嘴把药渡给他，再不厌其烦地跟他说话。
说那三年在花楼跟他的荒唐放纵，也说对他的心动期盼。
其实她早就对他动了心，正是因为喜欢，才会不甘心被他看轻，憋着一口气逃跑。
她在花楼待了三年，一次都没出去过，逃跑的时候其实害怕极了，一路上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而且腿上还有伤，因为伤口发炎，整个人也发着烧，昏昏沉沉的。
“这些年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会死掉，最后却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三郎肯定比我福气大，比我能扛对不对？”
裴景川始终闭着眼，毫无回应。
姜媚拧了帕子帮他擦手，半开玩笑地说：“你现在这样子倒是和询儿差不多了，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回应，不会醒来以后也傻乎乎的吧？”
连着三日没怎么睡觉，姜媚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给裴景川擦完身子，她控制不住打起盹儿来。
正昏昏欲睡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姜媚猛然惊醒，果然看到裴景川睁开了眼睛，只是看她的眼神不复前些日子的柔情，反而冷冰冰的，充满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