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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皇后所生的福庆公主,长得像爹,刘贵妃所生的宝昌公主,长得像娘。

    赵煦实则,对两个女儿一般喜欢。

    赵煦在前朝臣子跟前,议及和亲之事,本以为自己能如从汉到唐、从皇帝到将军那些父亲们一样,为了国之利益,抛了妇人之仁,干干脆脆地把女儿许出去、送出去。

    然而此刻,他才发现,做爹爹的,心疼起来,不比当娘的轻几分。

    赵煦叹口气,向板着面孔的刘贵妃道:“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一个孙女,太子的姐妹,已成了夏皇李乾顺的妃子,目下契丹人为太子的长子求娶大宋公主,你就算是个深宫妇人,也该知晓契丹人的意思。”

    又道:“你以为我不想取回幽云故地?但以如今情形,北边与西边如何能同时开战?契丹人亦是内忧外患,夏人在西虎视眈眈,听说北边粟末水的生女真亦在崛起,契丹人此时抛绣球过来,并非虚情儿戏,应有与南朝约定不被离间之意。况且耶律洪基当年称仁宗帝一声伯父,向来对我大宋礼数周到,大不了,我与耶律洪基定契,将来他这重孙子耶律挞虏若做了皇帝,萧氏封契丹皇后,我们的宝昌封汉家皇后。当年辽世宗的甄皇后,不就是后晋宫中的汉人?”

    赵煦放下身段,软了腔调,见刘贵妃还是面若冰霜,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

    青年天子的气,未免又上来了几分。

    他认为,自己不得不将一国天子的身份放在父亲的身份之上时,刘贵妃作为一直来不知领受多少恩泽与宠爱的皇家妾氏,懂事的表现,难道不是也放下母亲的本能,来坚定地支持与安慰他吗?

    否则,他要她作甚?

    和娶了皇后孟氏那木头,有何区别?

    木头还比她好些,木头至少不会跟自己哭哭啼啼地闹。

    赵煦站起来,离开毓秀阁前扔给刘贵妃几句话:

    “皇后膝下只一个公主,将来也未必再有生养。况且福庆公主是嫡出的长公主,耶律挞虏的母亲就算是宰相萧常哥的女儿,也只是太子的侧妃,福庆怎可许给耶律挞虏?你且再思量思量,身为国朝贵妃,哪有好事占尽、还想让中宫皇后替你挡箭的?”

    ……

    赵煦离了刘贵妃的阁子,心焦气躁地沿着荷花池逛悠,却觉得夏日清风、菡萏幽香亦不能解胸中烦闷。

    忽地闻到一股独特的焦糊味,抬头举目,讲筵堂赫然眼前,他才想起来,那姚氏应是在里头烘咖啡豆了吧。

    赵煦带着随从,直冲冲地进了讲筵堂偏殿,坐下,略略扫了一眼周遭,对立在童贯身后的姚欢道:“姚氏,你给朕煎一碗胡豆饮子来。”

    他话音刚落,忽地感到胸骨后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剑眉紧拧,右掌抚上了心口。

    幸好只是瞬间的难受,很快恢复过来。

    姚欢瞧天子这副模样,暗道,这莫不是心绞痛又犯了吧?

    忙附身道:“官家,这胡豆饮子,既有提神之功,亦可令心跳加剧,官家若此刻心有不适,饮不得。”

    赵煦一怔,盯着姚欢道:“唔,你倒心细。还是上回来宫里,因误放山楂之事,长了记性了?”

    姚欢垂首不语。

    赵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正看到她的面颊轮廓映在逆光里,大概这女子已经忙活了有一阵,额头颊边,一层汗珠被衬得亮晶晶的。

    去岁这女子头一回进宫,因是向太后叫来做一番厉行节俭的戏,又冒犯了刘贵妃,赵煦大发雷霆之际厌弃一切皆因这女子而起,故而没怎么打量她。

    后来陆陆续续见过几次,都在冬天,她荆钗布裙穿得像个枕囊,与婀娜二字浑无关系,且是跟在苏颂、曾布等人身后回话,赵煦亦无暇细看她。

    只今日,赵煦才发现,这姚氏五官秀挺、面色红润、襦裙轻盈,看起来比后宫有份位的娘子们质朴清新,又比宫婢们多了几分妇人的成熟爽利。

    很是特别。

    赵煦的眉头化得更开了些,温和了口吻道:“好,听你的。”

    ===第230章

    忘忧齑===

    站在姚欢前头的童贯,以及站在赵煦身侧服侍的梁从政,听到官家那句“好,听你的”,心中皆是一动。

    在宫中做内侍的人,无论在太后和官家跟前,还是在皇后与嫔妃跟前,依着规矩,都是不能抬头的,更不能直视尊上者的眼睛。

    人与人之间,缺了最重要的眼神交流,读心之术只能走旁的路途。

    因而,如童贯、郝随、梁从政这样老资历的内侍,傍身的一大本事,便是靠着两只招风耳、一颗玲珑心,从尊上者说话的口吻中,品咂出深层而准确的信号。

    越是听来漫不经心的淡然之语,越须留意。

    而童贯,除了耳力,记性更好。

    虽然此前的十年间,童贯主要随着义父李宪征战西北宋夏边境,但偶尔得了战功还朝,作为特殊的荣宠,太皇太后、太后与官家,会在紫宸殿宴请李宪与童贯。

    某一次宴席后,适逢内苑牡丹盛放,官家赵煦领着他们去赏花,花圃里袅袅婷婷走出来刘婕妤。因李宪与童贯本就是宫中的内侍,并非寻常外臣男子,因而官家亦未让刘婕妤避讳。刘婕妤与官家禀报了再从洛阳引些牡丹名种来的事务,官家便柔声说了句“好,听你的”。

    与方才那句的语气,一样。

    一种忽然平静的依从,一种并不刻意的放松。

    童贯飞速地与梁从政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躬身道:“官家,偏阁里今日刚运东西进来,不知官家驾临,未备茶饮,奴这就领人去讲筵堂里端饮子。”

    赵煦“唔”了一声。

    梁从政加了一句:“听说新一季的林檎果刚打下,童大官(北宋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高阶宦官之间的称呼)准备两种饮子吧,甘草和林檎果。天热,你们煮后且凉凉再端上来。”

    童贯应了,心道,你以为我是蠢的?自然会慢些回还。

    见童贯转身就走了,姚欢一愣,摸不准自己是跟去打下手,还是要站在这里聆听赵煦的指示。

    正踟蹰间,赵煦往椅背上一靠,开口道:“姚氏,你行事果决,救了萧知古一命,免了朝廷与北辽之间的一桩大麻烦,朕会赏赐于你。”

    姚欢谢恩,恭敬道:“民妇向官家讨个示下,可否将赏赐转予施针救急的仵作?民妇只是纸上谈兵,大略记得民间医书中提过钢针通气法。那日若非仵作出手,辽使怕仍是难逃一劫。”

    赵煦的颜色越发温和了五六分,笑道:“给你的赏赐自是给你的。开封府衙的仵作功不可没,朕另外赏他便是。林知府禀报于朕时,也感慨,不曾想,这么个低贱胥吏,子孙皆不得读书科考、入仕为官之人,竟化解了一次辽宋交聘之险。”

    姚欢闻言,饶是她今日进宫后,始终提醒自己,在御前回话要小心些,此刻也是忍不住将眉头皱了起来。

    仵作在此世,和衙门缉拿犯人的捕快、看管犯人的狱子、处决死囚的侩子手、递送文书的铺兵等,属于讼狱制度中的“胥吏”群体,和“官员”自是不好比。

    但姚欢没想到,市井百姓说说也就罢了,在堂堂天子和开封知府口中,仵作竟也被安上“低贱”二字。

    赵煦正认真盯着这张面孔,自然捕捉到了她脸色有异。

    “怎了?有话但说无妨。”

    姚欢老实道:“民妇听得原来仵作的子孙竟是不能走科举之路,有些吃惊。”

    赵煦道:“仵作多为子承父业,子孙做不了读书人、穿不上官服,并不至于领不了衙门一口饭吃。”

    “可是,官家,讼狱之事乃国朝内务之重,讼狱清明的要义,乃在于查断初情,查断初情的前提,乃在于检验无差。故而,仵作之职,至关重要。民妇实在不知,朝廷为何要将仵作视为贱职,仵作的子孙,倘使无意继承父辈衣钵,他们又为何不被允许读书入仕?那些子弟,与杏林人家的后辈,有何区别?就算父辈杀人放火非奸即盗,朝廷也没规定后代不能科举入仕吧?”

    赵煦一怔,他原以为姚欢也是个市井中讨生活的小娘子,对于仵作这种属于三教九流的底层物伤其类,担心他们的生计,不想她竟扯到朝廷取士的事上。

    只是,这小娘子话里的意思有诘问之意,说话的口气仍柔婉,且没忘了带上一丝面圣的谦卑分寸,赵煦倒也不觉得烦,更没有恼。

    “唔,这个嘛,朕想来,是仵作常要与尸骨打交道,一生皆行惊扰亡魂之举,子孙自不适合做孔门中人。”

    姚欢心道,这是什么昏聩逻辑。

    “官家,民妇虽生长于边鄙之地,没读过多少经义文章,但民妇想来,孔孟之道,应是以仁为先。仵作忍得常人不能忍之腐臭荒险之境,勘验血肉尸骨,只为替死者向活人说清惨案的来龙去脉,由活人为冤魂伸张正义,这般举动,难道不是大仁大义吗?自诩孔子门生,却鄙夷、欺压这些真正干实事的人,读那么多的圣贤书,和白读有何分别?”

    她最后一句出口,当即也有些惶惶。

    重了,说重了。

    没办法,现代职场穿来的,和这个外表光鲜、内里爬满虱子的封建盛世磨合了一年多,偶尔还是会露出这种做项目时据理力争的职业本能。

    不想赵煦的眼中,却露出一种交织着惊喜与回忆的神色。

    在他刚刚穿上那身符合十岁孩童身材的龙袍时,有一回对着被祖母高太皇太后起复的司马光,听那老顽固大放“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厥词时,亦不知哪来的勇气,顶了一句“读那么多圣贤书,和白读有何分别”。

    当初的结果自然是,他贵为新天子,却因了不服旧臣的教训,而受那临朝听政、十分强势的祖母责罚。

    整个压抑的童年与少年时代,赵煦无数次在睡梦中,演绎对于权威的反诘。

    他喜欢那种仿佛赤日炎炎中被一盏冰饮子浇在灼灼之心上的感觉。

    这几日,自己素来疼爱娇惯的刘婕妤,也好几次诘问自己。

    但刘婕妤的挑战,总是有那么点儿不对味。

    此刻赵煦算是明白了不对味的缘由——刘婕妤是因私心而撒泼发怒,并且要将祸水引向无辜,而眼前这姚氏,辩的是一份公道,悲悯的是蝼蚁般的众生。

    姚欢虽未抬头,但也能感到天子在盯着自己。

    她不知赵煦目光里的笑意,只得惴惴地站着不动。

    “姚氏,你读书不多,却有仁心,甚好。难怪林知府说,你拿了积蓄去开封县租下公田后,还雇了河北路来的流民?”

    姚欢咂摸着,天猫仿佛没炸毛?

    她松了一口气,禀道:“是些自耕小农,河北水灾,颗粒无收,他们逃荒来到京畿。彼等懂得农事,但愿能令荒田再有出产。”

    赵煦点点头,又将各种与这姚氏能扯上关系的鸡毛小事想了想,寻思着找些话题,再和她闲聊几句。

    与她说说话,很轻松,也很新鲜。

    她说的都是宫外民生之事,却比文德殿政事堂里的官袍郎君们,少去虚头八脑的忌讳,更好像,没什么目的性。

    方才她说什么来着?查断初情乃是要义?

    嗯,那得看是什么事。

    有时候,初情也作不得数。第一眼看人,就算是自己这样的九五至尊,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比如当初在皇后宫中,被一群女人哭哭啼啼地包围着,自己就将这姚氏看走眼了。

    赵煦刚刚不自知地抿起了嘴角,却见偏殿外的一个小黄门凑到廊下门槛处。

    “官家,张尚仪求见。”

    ===第231章

    再生个公主===

    张尚仪拎着一屉精巧的食盒走了进来。

    向赵煦行完内臣之礼,她很自然地转向姚欢,露出亲切温柔的笑意。

    姚欢忙回礼。

    姚欢对这位宫中女官,怀有感激。

    上回进宫,姚欢在御膳所教郝随捉弄,便是张尚仪出面将郝随怼了回去,还给了姚欢几日清净舒适的住处。姚欢教刘婕妤算计了一场山楂之祸,张尚仪在一旁虽不好出面阻拦,好歹给了几分温情宽慰。

    张尚仪道:“官家,姚娘子此番进宫,仍住在我那小院里?”

    赵煦道:“就让她和打下手的孩子们,住在此处吧。离御膳所近,每日奶酪院送东西进来,也便宜。”

    “好,方才妾自太后殿中来,太后还提到,听说这饮子甚苦,但上早朝的官人们却都喜欢,说是能提神。并且,喝久了,竟是爱煞那股焦香味。”

    张尚仪一面说,一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姚欢。

    她的心,暗暗跳得快起来。

    无论是当初苗太医通风报信时所言,还是从小半年来的风平浪静来看,这交了狗屎运的小贱人,应确实不知,她张尚仪,就是下令吕五娘办事的上峰。

    但真的与小贱人一同站在御前,饶是张尚仪资历老道,亦未免心有惴惴。

    只听座上的天子开腔道:“姚氏,太后爱吃甜口,你莫忘了交待下去,送往隆佑宫的胡豆饮子,多备些蜂蜜。”

    想想又道:“你办事比这些娃娃牢靠,还是由你亲自给太后送去。你也给太后说道说道,这胡豆饮子的趣事。”

    张尚仪解读着姚欢与自己打照面时的神色语态,不躲不闪、不惊不狠,只如遇到从前得过帮扶的熟人般,又恭敬又感激。

    张尚仪那份悬在胸口的警惕刚刚落到肚中,一边的耳朵便听到赵煦的两句话。

    如春风拂耳。

    甚至带着一丝顾念的指点和叮咛。

    官家听起来,对这小贱人的态度,甚为平易和蔼?

    也是,帮他赈济过灾民,救过他心尖上的福庆公主,还折腾出这胡豆,或可与香药、茶叶一样售往胡虏之地,给朝廷换来银钱,官家能不对她另眼相待吗?

    张尚仪去瞧姚欢的发髻。

    并未看到曾纬买下送她的凤穿牡丹金镶玉梳子。

    没戴不等于没有。

    不知怎地,张尚仪将将停熄的惶惑之火,又倏地转为另一种意味的烈焰,一簇儿,一簇儿地窜了上来。

    小贱人怎地那么好命!

    原本不过是尘埃里的草花,半吊子孀妇,囫囵的孤女,寻死觅活地在汴河边做了一场戏后,突然之间时来运转,活得风生水起,和那苏老相公做着不清不楚的师徒也便罢了,还将四郎迷得团团转。

    而枢相,曾布,还有那装腔作势的魏氏,竟然,允了四郎要娶她?

    是菩萨附体了么?

    曾布,当初我跪下求你时,你为何没有这般菩萨心肠,只剩了雷霆手段?

    “尚仪来见朕,有何事?”

    赵煦的发问,打断了张尚仪险些要流露恨意的怀想。

    张尚仪将食盒轻轻地放在案几上,浅笑未褪,但并未立刻禀报事宜。

    赵煦立刻明白了。

    “姚氏,你先去忙,朕与尚仪有事要议。”

    ……

    屋内没有闲杂人等后,赵煦将脸一沉。

    “贵妃去叨扰太后了?”

    张尚仪盛出一碗鱼茸鲜笋羹,交由梁从政奉给赵煦,一面缓缓道:“原本说好一同携儿带女地去老人家跟前用午膳,结果到了时辰,官家却不见了。太后何其心如明镜的长者,不必贵妃开口,自也猜到了。”

    赵煦不语。

    在御花园郁闷暴走了小半个时辰,又和姚欢说了好一阵话,赵煦也确实又饿又渴,一口接一口地吃鱼羹。

    张尚仪轻叹一声,继续道:“官家,贵妃也不容易,宫里这几日都陆续晓得,宝昌公主,或要定给辽国皇孙了。今日太后抱着宝昌公主,眼圈发红,倒是贵妃先出言开解太后。”

    赵煦手中的瓷勺停在半空。

    “尚仪说的当真?朕晨间还和她吵了一架,她与我闹,要朕送福庆公主去北边。尚仪常为她说话,但也不能诓朕。”

    赵煦直言道。

    他历来,不仅将张尚仪视作内廷帝师,而且当了长姐一般。

    相差十余岁的年纪,宫中六局的内官身份,往昔不知多少次用巧法化解太皇太后的训斥责罚,这些因素,都让张尚仪在赵煦心中,成为一个不可能被纳作妃嫔、但分外亲近的角色。

    张尚仪笑道:“官家还不晓得我么?我与官家说事,历来不喜欢添油加醋。皇后对官家的好,莫非我便少说了不曾?”

    赵煦放下汤碗,道:“太后生我的气吗?”

    “官家是为社稷着想,太后岂会生官家的气?这汤羹,便是太后吩咐我给官家送来的,说是知道官家心里头也不好过,若在花圃池畔转上一天,不吃点东西,伤了脾胃,可怎生是好。不过,我出殿时听见,太后和刘贵妃,都在饮泣。”

    赵煦觉得心头最软的地方狠狠一抽。

    他拿双掌揉着面颊,喃喃道:“宝昌和福庆,谁去北边,我都心痛。她俩姊妹,自从会叫爹爹,会搂着我的脖子叽叽咕咕地问东问西,就一人一半,占了我的心。平素上朝,或者在政事堂,听那些臣子吵得我头昏脑胀时,只须想想她们的笑脸,我就没那般心焦气躁了。”

    赵煦就这般捂着脸,虽不至于流泪,却显见得表情痛苦,不愿意放下手来。

    张尚仪和梁从政,都不敢再说话,由着青年天子像泥塑似的,一动不动。

    院外传来姚欢和小黄门、小宫娥的对话,又过了一阵,胡豆烘烤的浓香一丝丝地飘了进来。

    赵煦抬起头,对着张尚仪道:“待朕想想,有没有旁的法子。”

    张尚仪上前一步,用了平静又贴心的口吻道:“官家也莫太着急。那耶律氏的皇孙才一两岁,和亲不过是定亲,哪里一时三刻就要将人送过去了?大宋答应了送官家的公主、而不是郡主县主去,可是,官家的公主,未必只能是福庆或者宝昌呐。官家莫只去毓秀阁,也去去宫里头那几位婕妤美人和郡君的阁子里……”

    赵煦知她意思,苦笑道:“再得了公主,不还是我的骨肉?一样舍不得。”

    张尚仪道:“官家,父母与子女的亲,都是越养越亲,今日我左右是将话说丑了,若宫里头再添了公主,送到宫外养……届时太后和官家,或没这般伤心。”

    赵煦道:“尚仪糊涂了,那几位的家世,反倒远在孟家之上,我这般做,什么国丈国舅们的,不会勃然大怒?”

    张尚仪作了愣怔之势,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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