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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徐青天神情凝重道:“她的父亲是玱州通判,宣伯棠。”

    云广白一怔:“玱州通判?”

    这点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婚姻大事大都讲究门当户对,士农工商,两家阶级分明,却不曾想竟是姻亲。

    “这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了,那会儿宣家家徒四壁,宣老爷子走的早,宣老夫人将儿子拉扯大已是用了全力,根本没有银钱供儿子科考。”徐青天徐徐道:“当时刘家已是小富,刘三娘子也素有美名,宣老夫人便上门提亲。”

    “宣家虽然穷,但刘老爷子有远见,知道宣伯棠是块读书的料子,加上刘三娘子也看上了宣伯棠的清俊,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了,事实证明刘老爷子确实有眼光,宣伯棠一举中了进士,从县丞一路爬到了玱州通判的位置。”

    徐青天:“宣家是体面人,功成名就后也未纳妾,宣伯棠守着曾经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广白扬起眉:“宣伯棠倒是个有良心的。”

    姜蝉衣:“不本该这样吗?”

    云广白,徐青天:“……”

    罢了,这位大师姐才入世,还没有经过尘世的浸染。

    “刘三娘子共诞下一子一女,长子聪睿,才貌双全,女儿钟灵毓秀,据闻,宣伯棠爱女如命,若被通判大人知道爱女丢了那还得了。”

    徐青天接着道:“而且小娘子才定了亲事,是夙安府的公子,因此,刘家更不敢报官。”

    云广白听明白了。

    “所以刘大公子问我们是不是江湖人,不仅因为我们有本事在身,还因江湖中人不涉朝堂,只要我们闭嘴,不管我们有没有将人寻到,都不会损了宣姑娘的名声。”

    “这是死马当活马医?”

    姜蝉衣却道:“若此事这般紧要,刘大公子应该还寻了别的法子。”

    不会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

    “有道理。”

    云广白:“但徐兄一看就是书生,将来是要入朝的,他怎么会信任徐兄?”

    姜蝉衣:“他应当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徐青天纠正:“……姜姑娘,我们人世间管这叫同伴。”

    “喔。”

    姜蝉衣:“请问同伴们,有什么头绪了吗?”

    徐青天沉默了。

    据宣姑娘的女使说,昨天最后见到宣姑娘约在戌时四刻,至今已近七个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若快马加鞭,能跑出两个城了。

    “茫茫人海,要寻一个小娘子犹如大海捞针,这十两金不好挣。”云广白叹道。

    姜蝉衣:“好挣就不会开这个价了。”

    云广白:“……好有道理。”

    又走出二里路,姜蝉衣道:“这么毫无章法的找下去不可能有结果。”

    徐青天:“姜姑娘有何高见?”

    云广白也眼带希冀的望过来,却见姜蝉衣看向不远处的饭馆:“先吃饭。”

    云广白,徐青天:“……”

    二人对视了眼,又眼神闪躲的挪开。

    吃饭也不是不行。

    问题是,有钱吃么?

    片刻后,云广白上前碰了碰姜蝉衣的胳膊:“那个,姜姑娘,你还剩了多少文钱,我们看看能不能拼一顿饭。”

    姜蝉衣在心里默默算了算。

    昨夜挣了一两三十二文,住客栈用了一百文,今日赎宝石加早饭用了九十文,她还有八百四十二文。

    这在以往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但一想到昨夜一顿饭十两,她心里又没底了。

    “你们呢?”

    云广白迅速摸出了八文钱,徐青天也伸出手,掌心贴着一文。

    姜蝉衣:“……”

    “就算在这里吃碗面也要十几文。”云广白小心翼翼凑近:“姜姑娘,我们能拼成一碗面吗?”

    一碗面十几文,那她吃得起。

    “这里的饭菜要比昨夜那里便宜些?”

    徐青天:“昨夜那可是平江城,这里自然要便宜些,但若点上一桌菜,怎么也得一百多文。”

    姜蝉衣若有所思的喔了声,然后在云广白和徐青天震惊的目光中,拿出钱袋子:“有八百多文,够了。”

    云广白当即眼冒星光,惊喜交加,不敢置信:“这都是姜姑娘昨夜挣的?”

    “嗯。”

    “怎么挣的?”

    徐青天紧跟着问。

    他昨夜一共才挣了八十多文,还了债吃个早饭搭个马车就只剩一文了。

    两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姜蝉衣思索片刻,如实道:“卖艺。”

    说罢,姜蝉衣就快步往饭馆走去,完全没发现云广白和徐青天立刻呆滞的神情。

    等人走远,徐青天才面色复杂的喃喃道:“姜姑娘应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不怪他多想,卖什么艺一晚上能挣这么多,且这位大师姐心性单纯,模样又实在出挑,要是被人蒙骗,误入歧途……

    云广白眉头紧皱:“不应该吧,她会武功,该不会上这种当。”

    “她不是被骗过五百文?”徐青天:“更何况那里头的人个比个个的人精,骗一个单纯的小娘子还不容易?”

    云广白心里也没底了,他咬咬牙道:“去问仔细些。”

    要真是误入歧途,必须得将她掰回来!

    为了方便说话,云广白选了外头最偏远的位置,见周围无人,凑近姜蝉衣,轻声道:“姜姑娘,恕我冒昧,不知姜姑娘方才说的卖艺是指?”

    姜蝉衣见他们这般神秘,以为他们也是想去赚钱,便也倾身凑近,低声道:“你们是不是也想去卖艺?”

    云广白徐青天对视一眼,点头:“是。”

    姜蝉衣便大方传授经验:“我见我们昨夜路过的那条街上有很多人卖艺,便去寻了个地方舞剑,这些钱都是客人打赏的,有一位客人很大方,赏了一两银子,我准备今夜再去碰碰运气,你们一起吗?”

    二人当即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不过他们昨夜也在那条街上,竟没有看见她,云广白便随口道:“姜姑娘昨夜在何处舞剑?”

    姜蝉衣仔细回想后,道:“好像是在一家唤作春风楼……”

    云广白徐青天霎时脸色大变。

    恰小二过来上茶,云广白迅速打断姜蝉衣:“姜姑娘!”

    春风楼那不是青楼吗!

    合着她还是遭人骗了!

    大师姐不懂红尘,说的坦荡,但若被旁人听去难免要误会。

    姜蝉衣被打断,莫名地看着云广白。

    “三位吃点什么?”

    小二热情道。

    “没有菜本子吗?”姜蝉衣问。

    小二陪笑道:“我们店小没有菜本子,只有块木牌,姑娘可到那边去点菜。”

    “行。”姜蝉衣起身走过去。

    她一离开,云广白就眯起眼:“姜姑娘恐怕根本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

    徐青天:“绝对是被人诓骗进去的。”

    “打赏一两的那个人肯定别有用心!”

    “如今我们同办一桩差事,已是同伙,断不能坐视不理。”侠气冲天的云少侠道:“今夜跟着姜姑娘,看是谁诓骗她进的春风楼,狠狠揍他一顿,若那个别有用心的再来,也揍一顿!”

    徐青天:“……同伴!”

    二人不知,此时在一窗之隔的里间,就坐着那位‘别有用心’的人。

    燕鹤端着茶盏面无表情,车夫低头努力地憋着笑。

    这误会好像大了。

    第7章

    第

    7

    章

    变得有趣些

    姜蝉衣点完菜回来,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立即噤声。

    他们达成共识,大师姐心性单纯,那种腌臜事还是少知道为好,他们今夜再想办法阻止她就是。

    菜一上来几人也没功夫再说话,动作迅速的吃完饭便离开了。

    如今有差事在身,耽搁不多。

    耽搁的越久,宣家小娘子就越危险。

    姜蝉衣几人离开后,燕鹤也从里头走了出来,朝他们的反方向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刘家门外。

    车夫侧首道:“公子稍后,属下进去问问情况。”

    “嗯。”

    燕鹤想着他不会那么快出来,便磨了墨给小叔叔也就是明亲王府的小王爷写信。

    燕鹤便是当朝太子,谢崇。

    而说起他那位小叔叔谢蘅,那真是让无数人头疼的存在。

    他这位小叔叔自小身子骨弱,几次都是从鬼门关将人抢回来,也因此,不仅明亲王府,就是皇宫上下都对这位小王爷纵容至极。

    更何况小叔叔还有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夫人,自从成了婚,小婶婶便成了最纵容小叔叔的人,以至于小叔叔越来越...活跃。

    他四岁那年,小叔叔伙同他的二皇叔将他从宫里迷晕偷出了宫,为了回宫,他被迫陪小叔叔吃喝玩乐;八岁那年,小叔叔命他的暗卫统领玄烛叔叔,联合他的老师将他迷晕带出玉京城,开始了他游历江湖的生涯。

    从那年开始,不管他愿不愿意,每年都不得不跟小叔叔小婶婶还有王府的弟弟一起江湖游历,反正每次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时,他就知道,他又被小叔叔偷出宫了。

    原本小叔叔每年都会和小婶婶出城游玩,美名其曰带他游学,今年没来是因为弟弟妹妹在玉京上天入地,上房揭瓦,打架斗殴,将小叔叔气的没心情出来。

    但小叔叔不走,却把他丢出京。

    因为小叔叔一直认为他太过古板无趣,怕他将来认死理,说什么要让他在尘世中多侵染侵染,变得有趣些。

    他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有趣。

    半个月前,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京城百里外,便也歇了回去的心思,根据以往的经验,不满三个月,他就算想办法回去了也还得再被丢一次。

    母后最初还为他说几句话,到如今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父皇更不用说了,第一回他被迷晕带出京,收到父皇的第一封信上只有一句话,不许他惹小叔叔生气。

    因为小叔叔身体不好,气不得。

    气不得,那他就只有随遇而安。

    他此次先来平江城本只是帮小叔叔给玉叔叔送一件宝物,谁料到玉叔叔几日前被一位女子追的逃出了城,至今未归。

    偏就在此时,玉家镖局押送进京的贡品被劫。

    镖局二当家重伤下落不明,贡品也丢失,玉家的主人被女子追的不见踪影,其他得力的也都各有要事在身,剩一个耳不清目不明的老管家在家里。

    寻贡品的差事就这么巧合的,且好像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身上。

    ‘叩问王叔安,侄崇已至平江,玉叔叔桃花缠身被迫离城,崇不得见’

    燕鹤在末尾加了句:‘玉家镖局押送的贡品丢失’

    这位玉叔叔也是个奇人,乃江南首富,皇商玉家的家主,玉明澈。

    玉叔叔在闯祸这方面与小叔叔不遑多让,只不过小叔叔闯了祸,有皇祖父,九爷爷,父皇,皇叔等很多人替小叔叔善后,而玉叔叔闯了祸,只有小叔叔小婶婶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跟着小叔叔小婶婶游历江湖那些年,这样的事没少发生,玉叔叔和小叔叔一样,每次闯的祸都千奇百怪,常常将小叔叔气的骂骂咧咧,他那时便看着到他腰间的弟弟想,弟弟长大了千万不能像两位叔叔这样会闯祸,但后来这个愿望落空了,弟弟将小叔叔的本事学的炉火纯青,在玉京掀起一阵又一阵风浪。

    而那时的他也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要扛起替玉叔叔善后这个责任。

    笔墨刚干,车夫便回来了。

    车夫实则也不是车夫,是太子的贴身暗卫,名唤金酒。

    金酒进了马车,神色凝重的禀报道:“公子,刘家失踪的小娘子是玱州通判宣伯棠的嫡女。”

    燕鹤拿起书信的手微微怔了怔:“宣家的娘子怎会在此?”

    这位通判他知道,他曾经随小叔叔到玱州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会儿便听说他有一女,爱之如命。

    “属下问过了,刘家与宣家是姻亲,刘家的三娘子便是如今的宣夫人,此次是带着宣姑娘回娘家吃满月酒的。”金酒解释道:“当年宣家家徒四壁,揭不开锅,与刘家结亲后,宣伯棠才得以继续科考。”

    “原是如此。”

    燕鹤默了片刻,道:“关于宣姑娘失踪一事,刘家如何说?”

    金酒凝眉道:“据宣姑娘的贴身女使称,最后一次见宣姑娘是在昨夜戌时四刻,当时宣姑娘不愿去前院,独自在院中饮茶,女使受命随宣夫人去前院帮忙,亥时三刻,宾客散去女使回院子后才发现宣姑娘已经不见了。”

    “院中有打斗的痕迹,茶案上的茶杯也被打翻,像是贼人进来时宣姑娘正在饮茶。”酒顿了顿,继续道:“刘家人不知贡品,也不知宣姑娘此前见过千洲公子。”

    “初时刘家不愿意说,属下拿出了玉家的印信他们才说实话,这是宣姑娘的画像。”

    燕鹤看了眼后,微皱着眉头,指尖在书信上轻轻摩挲。

    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习惯。

    金酒便没出声打扰,好半晌,才听燕鹤道:“让人去玱州查宣家娘子。”

    小娘子在家中被掳走的可能有三个。

    一是贡品,二是小娘子有仇家,三是贼人闯入临时起意。

    虽然依眼下来看,多半是冲着前者来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后两者,可小娘子才到镇子上不过三日,平日又是闭门不出,不可能与谁结这么大仇,只能是玱州的恩怨。

    而最后一个,是最不容乐观的。

    因前两者都有可图,或许短时间内不会伤害小娘子。

    “另外,让人沿路查平江粟江二城,昨夜城门已关,人若是进了城,多半在今晨,此时应走不远。”

    眼下没有任何线索,只能一一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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