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方才那一刻,他也说不出内心是怎样的情绪,总归不大好受,几日同行情分尚且如此,那他这些年自以为的不敢亏欠对于父亲来说,又是怎样锋利的一把伤人利剑。小插曲过去,小娘子们又被花迷了眼。
花开正艳,有蝴蝶停留,但满院芳香,蝴蝶约莫是没分清哪朵是它可以采摘的花,施施然停在了小娘子手上。
宣则灵仿佛受宠若惊,笑容格外地灿烂,似是怕惊走了它,有些紧张地弯着腰一动不动。
姜蝉衣立在花树下满眼笑容的看着这一幕,小娘子就该像这样笑着,笑起来才好看。
最后一点余晖洒在花丛中,燕鹤的目光落在大师姐身上,跟着弯起唇。
玉千洲盯着手上有蝴蝶停留的小娘子,半晌没能挪开视线。
最后一点天光消失,院里也点上了灯笼。
今日正逢十五,几人决定在院中赏月。
管家准备了点心水果,还有几坛子去岁酿的梨花酒。
“美酒佳肴,美人鲜花相伴,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姜蝉衣举杯感叹道。
燕鹤淡笑不语,端起酒杯。
玉千洲宣则灵也举杯饮下。
突然,姜蝉衣放下酒杯,蹙眉:“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宣则灵茫然的啊了声,然后迅速凑近姜蝉衣,声音微颤:“姜姐姐,什么声音啊?又来刺客了吗?”
燕鹤与玉千洲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某处屋顶。
姜蝉衣拍了拍宣则灵的手以示安抚:“没事,别怕,没有杀气,应不是黑酆门的人。”
姜蝉衣随手拿起酒杯,又放下,玉制的,赔不起。
而后捻了颗极小的荔枝掷出,喝道:“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后,只见一只手从屋顶上举起来,手里还捏着一颗荔枝:“是我是我,姜姑娘手下留情。”
这道声音姜蝉衣和燕鹤都熟悉。
“云广白?”
月色下,宣则灵只隐约看见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吓的拽紧姜蝉衣的衣袖,只敢躲在她身后探头去望。
玉千洲见燕鹤姜蝉衣都认识来人,便也没再动作。
下一刻,只见那黑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姜蝉衣忍不住嘶了声,听着那惨烈的痛呼,她侧首看向燕鹤:“他武功好像没这么差?”
燕鹤一时也不大明白:“...云公子轻功虽不比姜姑娘,但既是侠盗,飞檐走壁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不至于一个屋顶的高度就把人摔成这样。
宣则灵瞪大眼。
侠盗?那不就是遭贼?
玉千洲这时道:“他扛了很大一袋东西。”
人从屋顶跳下来时燕鹤姜蝉衣正因听出对方的身份对视错开了眼,但玉千洲却看的很清楚。
侠盗,扛了很大一袋东西。
还被主人家看见,这就有些微妙了。
燕鹤沉默片刻,欲起身去寻,却听那边人已经坚强的爬起来了,正往这边走,听脚步声应该也没摔出什么问题。
人越来越近,就连宣则灵都听出了不对劲。
“他好像在拖什么。”
姜蝉衣抿唇不语。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他拖的是一堆破铜烂铁亦或者是黑酆门杀手的尸体,总之绝对不能是从玉家偷的东西!
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多久,那道人影便清晰了。
几人眼睁睁看着少年一个使力将极其大一袋东西抗在肩上,踉跄几下之后才稳住身形走过来:“姜姑娘,是你吗?”
姜蝉衣看了眼他肩上的东西,未语。
正在这时,庄子里的管家急匆匆跑过来:“公子,不好了,庄子里遭贼了!”
话落,院里落针可闻。
姜蝉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她现在若无其事的坐回去,同玉公子说她不认识这个偷他们家东西的人还来得及吗?
管家与云广白大眼瞪小眼几息后,忙扯着嗓子喊:“来人啊,贼人在这里,别让他跑了!”
不过几息,云广白就被庄子上的家丁团团围住。
火把顿时将院子照的犹如白昼。
也将少年那张脸照的非常清楚。
对峙片刻后,云广白放下肩上麻袋,举起手,赔笑道:“那个,我什么,就是迷路了,嘿嘿,只拿了几颗荔枝,没拿别的。”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地上比他人还大的麻袋上,这叫...几颗?
“公子,就是这个人,他闯进果园摘了整整半棵树的荔枝!”管家气的面红耳赤:“那树结的最好,是要摘了送去皇宫的,都给他祸害了!”
玉千洲淡淡看向云广白。
云广白摸了摸鼻子,心里那叫一个后悔。
好死不死,怎么把贡品给摘了?
看来今日不好脱身了...诶?
云广白迅速看了眼姜蝉衣,她能在这里喝酒,那是不是与这里的主人家交情不浅,如此想着,他忙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认识...”
“大胆贼人!”管家厉声喝道:“这里都是公子的贵客,谁跟你认识!”
但话是这么说,管家和家丁还是忍不住看向燕鹤等人。
这庄子常年无事,他们一来就遭了贼,贼还声称与他们认识,这确实很难让人不起疑,当然他们不是怀疑公子,而是担心公子被这些人骗了。
一众怪异视线下,姜蝉衣燕鹤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如常,心里却不约而同的想,刚才就应该先将姓云的藏起来!
也不至于要丢这么大的脸!
宣则灵对上管家和家丁的视线,水灵灵的眼睛满是惶恐。
她不认识他,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是大家闺秀,不可能认识侠盗的。
云广白咧着一口大白牙继续跟姜蝉衣打招呼:“我还以为那人是骗我的呢,原来姜姑娘真的在这里啊,姜姑娘?”
姜蝉衣低下头。
姜姑娘她不在。
云广白余光瞥见什么,眼睛一亮,往前几步:“诶,燕公子也在啊。”
燕鹤垂目。
谁是燕公子?
第21章
第
21
章
除非,找到解大公子……
玉千洲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今日从果园回来,殿下让他差人去平江城城门给两位姓云和姓徐的公子传话,方才,他听殿下和姜姑娘同时叫了这位少年的名字,好像正是云姓。
想来,这位少年与殿下是旧识。
此时此刻,一众家丁看姜蝉衣一行人的眼神已经很是微妙了。
难不成,真的是这几人里应外合,来玉家盗窃贡品?
“白日他们说去逛果园,怕不是就是去踩点的。”这时,有家丁小声朝管家道:“这也太不要脸了,公子好吃好喝招待他们,他们竟来偷东西!”
姜蝉衣,燕鹤:“...”
他们听得见。
姜蝉衣深吸一口气,几乎与燕鹤同时抬起头。
不论今日如何丢脸,人还是得保。
只是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玉千洲道:“林叔,此事确实是误会,是我让云公子去摘的荔枝。”
燕鹤姜蝉衣一愣,看向玉千洲。
庄子里的管家,也就是林叔亦是大惊:“公子!”
千洲公子平日生怕亏欠了家主,开支都是能省则省,怎么可能让人去摘贡品!
云广白倒也是个上道的,连忙道:“对对对,就是你们公子让我去摘的,说是今夜夜色甚好,适合尝鲜,我就是夜黑风高的看不清,不小心摘多了几颗。”
众人:“...”
得有多不小心,才多摘了那么大一麻袋。
玉千洲凝眸看着云广白半晌,咬牙道:“是这样。”
他想说的是请他摘回来明日送去京城,他倒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吃!
一众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抓贼抓到自家公子身上了?
林叔脸色也是一言难尽,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冷静下来,快速思索着,那位姓燕的公子身上带着玉家玉佩,这是只有家主才能给的信物,说明是被家主认可的,他不应该会来哄骗千洲公子。
再者千洲公子是什么人,怎可能轻易被人骗了去。
以前千洲公子独来独往,身边连个小厮都不要,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朋友,还愿意替他们遮掩下这么大的事,一则说明情谊深厚,二则千洲公子愿意担下,说明当真是想通了,不再怕亏欠家主什么,将自己真正当成了玉家人。
不论哪点,都不是坏事。
思绪理通后,林叔屏退家丁,笑容满面:“原来是这样,是老奴误会了。”
云广白咧着嘴嘿嘿笑:“对对对,误会误会。”
林叔瞥了眼地上的麻袋,唇角抽了抽:“公子,老奴去取个大些的盘来。”
玉千洲将拒绝的话硬生生生憋回去:“嗯。”
既是尝鲜,总不能叫他们把东西搬走。
云广白见管家走远了,倒也知趣,躬身朝玉千洲一礼:“多谢公子相救。”
然话音刚落,却见管家又急匆匆回来,请示道:“公子,还有一位公子,方才将他当成贼抓了,不知可也是误会?”
玉千洲看向云广白。
他哪里知道他有没有同伙。
云广白忙问:“他是不是姓徐。”
林叔回答:“是。”
玉千洲不动神色地看了眼姜蝉衣,后者轻轻点头,他便明白这位也是旧时,便道:“将徐公子请过来吧。”
“是。”
之后,小院里陷入一片死寂。
好在云广白脸皮厚。
没人问,他自己也能解释:“我收到消息后,就和徐兄一道来了,我见这庄子里有果园,便摸黑去查探了一番,徐兄应该是在外面等我时被抓的。”
好一个查探了一番!
他当自己山大王?
但好歹是自己给自己蒙了层遮羞布,抛开事实不谈,气氛到底是缓和了些。
然很快,仆人取来几个大盘,将荔枝装了整整几大盘。
几人又沉默了,这层遮羞布在事实面前毫无作用。
“云广白!”
平地一声怒吼,吓的云广白身形一颤,众人回头,就见一个背着箧笥的书生怒气冲冲的冲过来,一把揪住云广白的衣领:“你不是说你去方便吗?啊?你方便方便到人家果园里去了,啊?你跑人家果园里偷东西就算了,还偷贡品,偷贡品就算了,你还偷整整半树,最重要的是你还连累我,我告诉你我是要考状元的,你要是连累了我我弄死你,啊!”
“你说话啊,哑巴了!”
云广白深吸一口气,弱弱地抬起手指:“玉公子。”
“什么玉公子,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你都给我一个交...玉公子?”徐青天话音一顿,猛地偏过头就对上玉千洲黑沉的双眸,对视几息,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别告诉我你偷东西还撞上了人家少东家。”
云广白眨眨眼,扯出一抹笑。
徐青天只觉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放下云广白的衣领,转身仪态端正的作了个揖,声音温润:“小生初来贵宝地迷了路,与此人不熟,是个误会,请玉公子见谅。”
变脸的速度,跟方才林叔不相上下。
姜蝉衣紧紧抿住唇,宣则灵攥紧手指,小娘子们尽了全力忍耐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燕鹤压着上扬的唇角,道:“徐公子。”
徐青天不会武功,在黑夜里眼神不怎么好使,云广白站在灯笼下他才能第一个看见,听得熟悉的声音连忙循声望过来,而后便也看到了姜蝉衣,面上一喜,拱手作揖:“燕公子,姜姑娘。”
书生温文尔雅,与方才揪着云广白衣领发疯的人判若两人。
长久的沉寂中,玉千洲先开口:“二位请坐。”
这些东西本就是送去皇宫的,太子殿下在此,又不知他们与太子殿下的关系,玉千洲自然不可能发难。
云广白受宠若惊,嘴里念着不敢,人却很诚实的搬了个椅子坐下,还顺手给徐青天搬了个过来。
徐青天狠狠剜他一眼,再抬起头,又是一副温和之态。
之后便是身份介绍,玉千洲这才清楚原来燕鹤与云广白没有深交,不过是一面之缘,但见燕鹤有维护之意,他便将此事暂且按下。
云广白徐青天也知道了宣则灵被劫一事的真相,沉默过后,徐青天道:“宣姑娘也是此事的受害者,何苦如此自损。”
宣则灵苦笑了下:“我没有别的法子了。”
宣则灵话落后,小院中很久都无人再开口,此事确实已经陷入了僵局,且好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宣则灵失踪的消息此时应该已经送出去了。
通判家的小娘子失踪两日,刘家担不起这个责,必然要传信给玱州,自然也就瞒不过夙安府。
“除非,找到解大公子,一切就还来得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云广白道。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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