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嗯。明明性格就很好。林逐一边换衣服,一边神游太空,殊不知自己给那位沉稳靠谱的助理带来多大的震撼。
陈元跟在严若筠身边七年。
作为高级秘书,他不仅要处理上司下达的公事,偶尔也要充当生活助理,解决上司的私人需求。
给严总送衣服这种事,陈元不是没做过。
上层圈子与商业合作向来不缺宴会与应酬,有时候遇到意外情况,衣服脏污了难免不得体,需要换一套新的。
所以,在接到严总要他前往香山别馆送换洗衣服的电话时,陈元很淡定——直到他听完上司提出的要求。
“买两套衣服过来,一套我的尺码,另一套……小一号?算了,都买一样的吧。到了就直接来香山的A区酒店三楼,3012号房。”
“对了,这件事要保密。”
陈元连声应答着,语气毫无波澜,瞳孔却微微放大,透出几分惊讶。
他是严总身边的老员工了,对上司的许多习惯都了如指掌——比如,除了远距离出差,严总从不在外夜宿,更别提跟别人一同开房了。
又比如,当严总有私事不想让老严总他们知道的时候,就会让他保密。
去年严总私下去找医生咨询腺体切除手术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陈元,要保密。”
等到了香山会馆。
陈元提着新购置的两套衣服迈入A3012的大门,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表情控制住,扶眼镜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没看到严总。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Alpha。
Alpha有一头明耀的金发,长相是极具攻击性的俊美,气质却阴郁厌世,没表情的模样隐隐显出几分凶气。
他身上只套了一件白色浴袍,头发半干不干,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水汽……伸手接袋子的时候,陈元居然发现对方的左前臂印着好几道指甲的痕迹。
甲痕很深,青紫微鼓起的模样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陈元早在几年前就结婚了,跟自己的Omega孕育了两个孩子,自然对这种痕迹的来源心知肚明。
陈元:“……”
霎时间,内心又是一阵八级地震。
-
幸好林逐没有读心术,完全不知道陈元那张淡然沉稳的表情底下藏着多么激烈的情绪。
他换好衣服后,坐在客厅沙发上默默等待,心里惦记着今晚关键剧情点缺失的那2%,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意味。
毫不夸张地说,在短短一天之内,他的丢人程度已经刷新了过去十八年的记录。
已创历史新高。
系统自诩是个小棉袄,劝慰道:“宿主,安啦安啦,早早把脸丢光了,之后做什么都不会比现在更尴尬了。”
林逐:“……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他转念一想,发现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竟然被诡异地安慰到了。
下一秒,林逐忽然皱了皱眉,连续换了几个坐姿才稍微舒服一些。
此时他穿着一件略宽松的白衬衣,下身的直筒长裤十分合身,唯一的不适之处在肉眼不能见的地方。
——内裤买小了。
勒得慌。
林逐的手机落在了卧室浴室里的置物架上,现在手上也没有东西可以转移注意力,紧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过了十来分钟。
卧室门忽然打开了。
林逐的视线第一时间跟了过去。
只见严若筠裹着浴袍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被热水浸润过的五官更加立体精致。
他的身形格外高挑,换一套打扮就能直接在秀场上走圈儿,长款浴袍被他穿得短了一截,遮不住那对光洁修长的小腿。
路过沙发去拿吹风机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在沙发上愣坐着的林逐,忽然勾了勾唇角。
无声,胜有声。
林逐:“…………”
可恶,性格好差劲!
【??作者有话说】
严:无论有多好笑,我都不会笑。
林:……你最好是。
12
Chapter
12
丢不起这个人。
严若筠拎着吹风机折返,忽然在林逐身前停住了脚步。
那双深邃的眼眸看过来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审视,林逐却不觉得讨厌。
他只是有些不自在。
林逐坐正了些,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裹着浴袍的男人朝自己弯腰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地闭上嘴巴,侧头闪避了一下,余光里却瞥见一只手臂越过自己的身侧,勾起了被他挡住一半的纸袋。
严若筠拿过纸袋,往里看了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你躲什么?”
林逐:“……没什么。”
刚才他还觉得主角性格好,叮嘱他去洗澡预防生病,又给自己准备了衣服。
此刻,他只觉得这人在故意逗自己玩儿。
是错觉吗?
趁严若筠还没转身回卧室换衣服,林逐又赶忙说了句:“我手机落在浴室了,我想先去取一下。”
严若筠侧了侧身,示意他先进去。
浴室里的热气未散。
海盐精华沐浴露的清浅香气萦绕其间,芬香扑鼻。
林逐直奔目的地,从置物架上捞过被放置许久的手机,擦了擦不小心溅在屏幕的水渍,顺便把自己先前穿过来的脏衣服捡起来,打算稍后塞到空掉的纸袋里带走。
绕过屋子中央那张大床往外走的时候,林逐余光瞥见床边地面上杂乱地堆叠着一整套西装。
是严若筠换下来的衣服。
一看就造价不菲,却被胡乱地扔到了地上。
浅色的西服外套在最上面,盖住了底下的衣物,林逐眼尖地发现领口的位置沾染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薄粉色血渍。
林逐:“……”
如果没记错的话,严若筠是有轻微洁癖的,既然他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手丢到地上,应该是不打算要了吧?
哎。
林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还暗自腹诽严若筠有些恶趣味,现在又臊眉搭眼地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了。
如此想着,他绕了几步路走到床脚处,蹲下身想要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到床上或者椅子上。
严若筠不想要了是一回事。
自己既然看到了,就顺手拾起来吧。
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
-
客厅里。
严若筠将装有干净衣物的袋子连同吹风机一起丢回沙发上,神情中暗含几分焦躁。他在茶几边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忍不住轻轻嗅了嗅……
空气里只残留着沐浴露的味道。
霎时间,严若筠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好似一个断了线的氢气球,飘摇着升空,不知往哪个方向飞去,身下是万丈高空,看不到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是正常的。
被初次标记的Omega会对Alpha产生强烈的生理依赖,想要跟对方时刻贴近,若是见不到人,便会不可控地滋生失落、抑郁等负面情绪。
他当然不至于抑郁,充其量……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
忽然,严若筠踱步的动作一顿,转而垂眸看向茶几上的阻隔手套和项圈,表情有些抗拒,又有些渴望。
几秒过去。
男人弯腰捏起黑色项圈,缓缓地环上了自己的脖子。
皮质项圈表面微凉,触及皮肤时,严若筠顿感一股酥麻的触电感从后颈腺体升起,覆盖了原有的钝疼,带来新的感受。
……那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明的、极其矛盾的感受。
好似迷茫着升空的氢气球忽然被一只手牵住了绳线,在失去自由的同时,又获得了难以割舍的满足感。
严若筠心中踌躇,一边抬手摩挲重新戴上的阻隔项圈,一边回想着今夜的种种,以及少年那张总是呆愣着、欲言又止的脸……
抛去AO之间的临时标记影响,他确实对林逐这个人产生了几分好感。只是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多短暂,让他有些犹豫。
但这股犹豫没有持续很久。
严若筠是个商人。
商人的本能告诉他——
别犹豫。
下手够狠够快,方能得偿所愿
很快,他的唇角弯了起来。
眼中的犹豫一并褪去,露出往日的锋芒。
想明白后,严若筠施施然地踩着拖鞋往卧室里走,房门半敞着,他隔了老远就瞧见林逐蹲了下身,似乎想要把什么东西捡起来。
……嗯??
严若筠衔在唇边的笑一僵。
忽然间,他那双大长腿迈得飞快,几乎三步跨成一步,终于赶在少年捞起外套的同一时间,从他的手中拽过衣袖,再次丢回地上。
一支针管状的物品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在地毯滚了几圈才停下,只是两人谁也没注意到。
尤其是严若筠。
钻心的痛感从他的小脚趾窜上来,宛如一道闪电,瞬间爬到了脑后。他眉头皱起,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痛呼。
——踢到床脚了。
林逐也满脸错愕,不知道为什么严若筠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就为了阻止他把脏衣服捡起来?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见严若筠痛得站不住,林逐连忙扶着对方的小臂,让他坐到床边。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问。
这时候,严若筠的一只脚踩着地,另一只脚支在床沿,正垂着脑袋,用手掌紧压着踢到硬物的脚背。
林逐没听到他的回答,索性蹲下身,侧头凑过去追问道:“很痛吗?”
刚一凑近,他的脸就被严若筠的另一只手推开了。
“不用管我。”
林逐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刚才应该不是错觉吧?
他好像看到,严若筠哭了??
男人将脸埋在曲起的膝头,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眼尾似乎沁出湿润水汽,在睫毛上团成一粒很小很小的水滴形状,要掉不掉的样子。
林逐也忍不住嘶了一下。
他也撞到过脚趾头。
这种伤虽然不严重,缓一缓就能好,但疼起来是真的难以忍受。
于是,林逐又凑了上去。
他蹲在严若筠的正前方,抬手抓住男人捂着脚背的腕子,放缓声音道:“让我看一眼?”
这话又说了两遍,男人才卸了力道,顺势让林逐拉开了自己的手,露出脚上被磕碰的部位。
严若筠的脚背很白,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静默生长,林逐注意到他的脚踝内侧点缀着一粒鲜亮的红色小痣,红得扎眼。
大概是踩着床沿和疼痛的缘故,他的脚趾蜷缩着扣在一起,甲盖的形状圆润齐整,只有小脚趾的外侧泛着红,一小块薄薄的皮肤掀了起来。
好在伤口不深,没有流血,指甲也没有劈裂的迹象。
林逐松了一口气:“还好,不严重。”
停顿了几秒,他又疑惑地问道:“你刚才怎么那么急?我只是想把衣服捡起来……”
问题就在这里。
严若筠在心里默默想着。
让这个刚成年的小朋友看到自己发情时的泛滥湿液?
——真·丢不起这个人。
严若筠压下懊恼,很快找回属于成年人的余裕。他将下巴支在膝头,以微微俯视的角度盯着蹲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转移话题道,
“林逐。”
“嗯?”
金发少年抬眸看过来,露出那双看起来很阴郁厌世的眼睛。
严若筠毫无遮掩地打量着他的目光、神情、肢体语言,最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少年的眼睛藏不住话,总是欲言又止地看过来,在自己注意到的同时,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严若筠觉得挺好玩儿的,便视而不见。
但是他现在很想跟林逐说点什么,又开口说:“你直接说吧。”
闻言,蹲在地上的少年扒拉了两下头发,让严若筠幻视了一秒闯了祸的金毛大狗。
大狗的表情不丰富,那双伪装性很强的眼睛却藏着一整个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道:“那我真的说了?”
严若筠颔首:“说。”
林逐有些惊喜地抿了抿唇,包含期待地说出了那句关键台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