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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秦嬷嬷正了正色,眉头微皱着:“小姐料事如神,您出嫁当晚,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璎珞果然去了趟方姨娘院里。”

    她眼里闪过一抹痛恨,“平日里讨乖卖巧,没成想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若不是小姐事先叮嘱过,奴婢定要将那贱婢扭送到夫人那里,发卖了去!”

    果然。

    沈棠宁闭了闭眼,璎珞……

    她平日待她可不薄啊。

    再睁开眼,沈棠宁眼底一片冷清:“没关系,且看看,她能为她的主子做到什么程度?”

    正说着话,雪青低头进来,神色有异:“小姐,二小姐来了。”

    秦嬷嬷一诧,脸色冷了下来:“她来做什么?炫耀自已抢了小姐的婚事吗!”

    沈棠宁眼帘微垂,轻声道:“嬷嬷莫急,二妹这时候来找我,许是有什么要事也说不准。雪青,将二小姐请进来吧。”

    雪青扭头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沈熹微。

    她着一身水红色缠枝并蒂莲襦裙,腰身纤细,佩环叮当,愈发显得气色红润,眼眸也盈着潋滟水色。

    沈熹微目光环视一圈周遭,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嫉妒,这一路走来,西院可比东院富丽堂皇多了。

    不过她转而一想,有钱又怎样,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罢了!

    “见过嫡姐。”

    她自以为神情隐晦,可这屋子里哪个不是人精?

    秦嬷嬷眼里闪过一抹鄙夷,妾室不得穿正红,她就巴巴地穿了一身水红色,瞧她那举手投足做派,狐媚十足,倒真衬了她的身份!

    合该给人做妾呢!

    沈棠宁神色淡淡:“正值新婚,二妹不陪着世子,怎的有空来我这儿了?”

    沈熹微眼睛一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沈棠宁倒是不动如山,冷眼看她做戏。

    沈熹微霎时红了眼眶,泪珠扑簌簌滚落,一脸悲戚:“长姐,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我知晓你心里怨我夺了你的婚事,可我也是没法子。”

    雪青和秦嬷嬷一脸怒色。

    这话直听得令人发笑!

    沈棠宁也就当真笑了,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这一笑更是令满屋子的金雕玉砌都黯然失色。

    她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沈熹微跟前,微微俯下身,在沈熹微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点一点用力抬起她的下巴。

    她好整以暇欣赏着沈熹微眼里的惊恐,声调温柔到骨子里:

    “好妹妹,告诉姐姐,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往我的茶水里下药,逼你同我换亲么?那人是谁,我替你杀了他。”

    沈熹微眸光发颤,喉咙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惊惧,像是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沈棠宁轻轻一哂,撒了手:“瞧你吓的,我同你玩笑呢!”

    她慢条斯理正拿手帕拭手。

    沈熹微跪坐在地上,眼神怔怔,忽地咬了咬牙,泪眼朦胧望着她:

    “长姐……是父亲逼我的!”

    沈棠宁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第9章

    助她成为世子妃

    沈棠宁眸含审视,端详她须臾,微眯了眯眼:“二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她佯装恼怒,冷冷拂袖,“我也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向来疼我,岂会这般待我?更何况我还是嫡女,他将你我换亲除了惹人笑话,得罪池家,能得什么好处?”

    沈熹微看着她忿忿不平的模样,心中闪过快意。

    这就承受住不了?

    她真想亲眼看着目下无尘的沈棠宁狠狠跌落尘泥的样子!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熹微遮掩住眼底情绪,惨笑一声:“长姐,我知道你不愿相信,可事到如今,我也自食其果落得这般境地,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仔细想想,若没有父亲准许,我岂敢在大婚之日瞒天过海,还进行的这样顺利?”

    沈棠宁面色沉沉盯着她,半晌启唇:“雪青,将二小姐扶起来。”

    沈熹微落了座,一面拭泪,一面拿泛红的眼睛偷瞄她。

    沈棠宁似乎在走神,她握着杯盏,葱白的指尖被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也不知,过了会儿她才回神,敛了敛思绪望过来,眼神复杂:

    “二妹妹,你说此事是父亲为之,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要这样做?”

    至于说辞,沈熹微早在来之前就想好了,她眼眸微闪,故作惶然:“我也是从姨娘那里偷听来的,父亲说,他在朝中地位水涨船高,陛下近几年对他多有不满,有心敲打,如若沈家与侯府成功联姻,恐怕会愈发引得陛下忌惮。”

    她说着,觑了眼沈棠宁的神色,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道,“但长姐与侯府的婚事自幼订下,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恐怕只能……委屈了长姐。”

    沈棠宁缄默不语,她垂着眼帘,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衣袖下,指甲骤然嵌入掌心,她眼眸发冷,眼底掠过讥诮之色。

    沈熹微不会这么好心,她的话只能信一半。

    沈家是显赫,但论到真正的显赫,有谁比得上如日中天的谢家呢?

    她的母亲,当今皇后,都是出自名门谢家。

    太子是皇后所出,与谢家关系甚密,自古以来,外戚专权便是大忌,她的父亲向来善揣摩人心,权衡利弊。

    所以为了前途,他第一个舍弃的就是她,其次是母亲,再然后是整个谢家。

    可惜这个道理,上一世的她懂的太迟。

    沈熹微是有点小聪明,可能是上一世顺风顺水,这一世她虽如愿嫁了池景玉,却是以妾的身份,如今又被侯夫人厌弃,远比上辈子处境艰难,于是她坐不住了。

    她没那么好心直接提点自已,于是稍微改了说辞,让她与父亲离心,也算间接达成了目的。

    面上倏地落下泪来,秦嬷嬷惊呼一声,眼神担忧:“小姐!”

    沈棠宁抬手示意自已无碍,缓缓看向沈熹微,后者也装模作样关心她:“长姐,你没事吧?”

    她艰难扯了扯唇,极力隐忍,目光深深:“二妹妹,多谢你提醒我,否则,我怕是要一辈子蒙在鼓里。”

    沈熹微略有些心虚地错开眼,抿了抿唇:“我也是心中有愧,不忍看姐姐被欺瞒至此,沉浸在父亲虚假的关爱中。”

    “二妹妹,你来我这儿,只是为了提醒我?”沈棠宁盯着她瞧,一双眼眸明净透澈,仿佛能洞察人心。

    沈熹微咬了咬唇,站起身来上前两步跪下:“我想求长姐助我成为世子妃!”

    沈棠宁还没说话,秦嬷嬷忍无可忍啐道:“二小姐,做人可不能这样蹬鼻子上脸!我家小姐大度,不同你计较已是万幸,您可别得寸进尺!”

    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雪青也面露不忿。

    沈棠宁注视着垂首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她语气淡了下来:“二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她话音微顿,带着几分嘲弄,“你不是和世子情意相投么?求他可比求我管用。”

    沈熹微抬起眸来,眼神恳切:“长姐向来聪慧,也知道只要有侯夫人在,她便永远不会让世子将我抬正。”

    沈棠宁直言道:“那是你的身份问题,侯夫人但凡脑子没坏,也不会任由一个庶女成为世子妃。”

    勋贵人家讲究门当户对,门第观念是刻在了骨子里头。

    上一世若非沈熹微偶然得了机缘令贵人赏识,又与池景玉珠胎暗结,侯夫人是断不会让她进门的。

    都说相爱能抵万难,她倒要看看,这辈子没了她在中间挡着,这对有情人是否仍旧能对彼此坚定不移!

    沈熹微脸色一阵难堪,垂下眼睫:“长姐何必挖苦我?你我姐妹互为妯娌,相互照应,不比将来你寄人篱下看世子妃脸色过活强?”

    “你!”秦嬷嬷简直气笑了,张嘴就想骂,见沈棠宁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勉强将脏话憋了回去,胸口不停地起伏。

    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沈棠宁连动气的念头都没有,这世上有些人的脑子确实与众不同,蠢得出奇。

    她收敛了笑意,不冷不热地道:“你若执意,念在同为姐妹份上,姐姐我便给你指两条明路。”

    沈熹微抬起头来,见她脸色冷淡,“这一嘛,你目前最大的阻力是侯夫人,人吃五谷杂粮,难免身体有个毛病,若是侯夫人一病不起,自是没那个闲心再来操心世子的婚事。”

    回味过来她话里的深意,沈熹微眼神一惊,飞快垂下眼咬了咬唇,怯怯问:“那第二条呢?”

    沈棠宁蓦地勾唇:“二么,妹妹不妨指望自已的肚子争点气,一举得男,给世子生个长子。”

    正妻还未过门,妾室肚子便有了动静,这放在谁家都得掂量掂量,这样的人家究竟值不值得嫁?

    见沈熹微眼神若有所思,便知道她听进去了,沈棠宁语气幽幽,意味深长地补充:“若还是世子唯一的儿子,那就更好了。”

    沈熹微神色惊异,呆呆瞪直了眼,像是被吓到。

    沈棠宁哂笑:“我随口说说,二妹随便听听,至于要不要采纳,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沈熹微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小姐何必那般好心给她出主意?”秦嬷嬷抿了抿嘴。

    沈棠宁眉眼愉悦:“嬷嬷说笑了,我可不是好心。”

    第10章

    我这人护短

    池景玉得知沈熹微独自一人去了西院后便一直放心不下,见她迟迟未归,更是主动找了过来。

    她性子柔弱,不善与人争辩,沈棠宁又那样强势,他担心熹微恐会吃亏。

    来到西院,他站在垂花门前莫名踟蹰,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愿这时候见到沈棠宁。

    等看到沈熹微从里面出来,他这才松了口气,迎上前时却留意到她眼角微红,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世子?”沈熹微正心神不宁,乍一见到池景玉有些惊讶,她抿唇羞怯地笑了笑,“世子是特意来接我的?”

    池景玉指腹刮蹭了一下她的眼角,眼神冰冷:“沈棠宁欺负你了?”

    虽是询问的语气,他的神色更像是笃定。

    沈熹微眸光一闪,轻拧着眉垂下眼,苦笑一声:“没有的事,长姐心里还怨我。”

    池景玉眉头狠狠一皱,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怨你不是应该的吗?你抢了我夫人的婚事,她不怨你,难道还要谢谢你?”

    二人抬头望去,池宴正悠哉悠哉望着这边,手里提着个竹笼。

    他本是出去接他的心肝宝贝,谁知一回府就听到这女人搁这儿编排他家夫人!

    沈棠宁那性子,有仇都当面报了,当着老夫人侯夫人的面都敢打人,哪里屑于背后欺负人?

    沈熹微面色一僵,没料到这话会被人听见,一时间被池宴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委屈地垂下头。

    池景玉心疼极了,皱着眉看向池宴:“二弟,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

    池宴吊儿郎当挑了挑眉:“大哥记错了吧?我记得侯夫人可没承认咱府里有世子妃,我哪来的大嫂?”

    池景玉一噎,嗓音微冷,“那你也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熹微说话。”

    池宴耸了耸肩:“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会说话。再说了……”他意有所指看了眼沈熹微,“我夫人被人背后编排,我还不能替她讨回公道了?我这人护短的紧,往后这种没根没据的话,可别再让我听到了。”

    沈熹微脸色一白,倍觉羞辱。

    她看不上的纨绔,居然讽刺上她,维护起来沈棠宁!

    池景玉心知和池宴掰扯不清,歇了心思,临走时淡淡提醒他:“你成了亲,也该收敛一些心思,不要成日无所事事。”

    池宴沿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已手里的竹笼,语气不解:“斗蛐蛐怎么了?这里头学问也大着呢,让大哥你去,还不一定能赢呢!”

    池景玉:“……”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看着池景玉被气的拂袖而去,池宴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回了如意居。

    “姑爷回来了。”雪青福了福身,没留神池宴手里拿的什么。

    他装模作样点点头,偷溜进了屋子,见沈棠宁没在,不由心中一喜,蹑手蹑脚提着笼子找地方藏。

    他娘最是厌烦他将这些玩意儿往家里带,要是被发现,肯定要给他有多远扔多远!

    思来想去,还是藏在卧房最为妥当!

    池宴挑了个好地方,拍了拍手自觉十分满意。

    ……

    到了晚上,沈棠宁梳洗完毕,照常对镜抹头油,从铜镜里瞥见池宴撅着个腚在床下翻找什么。

    她眼神迷惑,清了清嗓子:“夫君在找什么?”

    池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笼,眼神涣散,只觉得天塌了!

    他的翠翠,不见了!

    可能就在屋子里,不行,他再找找!

    沈棠宁又问了一遍,池宴哪敢让她知道,据他所知姑娘家对虫子什么的东西一向敬而远之。

    他随口敷衍:“没什么,我有个小玩意儿丢了。”

    沈棠宁恍然:“那要雪青她们进来帮忙一起找吗?”

    池宴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已来就成!”

    他翻箱倒柜找了起来,沈棠宁虽然不解,但也尊重,又问了一遍需不需要她帮忙,被拒绝后便不再多问。

    她径自上了榻,正欲躺下,忽然听闻枕头下传来一声虫鸣,她眼神狐疑,有虫子?

    雪青向来仔细,每日都要收拾床榻,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她掀开了枕头,看到枕头下黑色的蛐蛐,瞳孔微缩。

    “哪来的虫子?”???

    池宴闻言一喜:“在哪儿呢?”

    他匆匆赶来,只见沈棠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蛐蛐拂到地上,一脚踩了下去。

    她舒了口气,抬脚看了看,确认死的不能再死,眉眼一松:“现在没了。”

    嗯……的确是没了。

    池宴眉毛颤抖,一脸悲戚:“我的翠翠!你死得好惨啊!!!”

    沈棠宁睁大了眼,缓缓看向脚下那只被她踩扁的蛐蛐,语气惊疑不定:“……翠翠?”

    池宴的声音太过悲痛,秦嬷嬷和雪青吓了一跳,匆匆推门进来:“小姐姑爷,怎么了?”

    ……

    一炷香后。

    月黑风高,沈棠宁和池宴站在花园里,将翠翠“入土为安”。

    沈棠宁提着灯,见池宴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心里愧疚愈发浓重,她小心翼翼地道:“这只……翠翠,对你很重要吗?”

    她很是费解,毕竟她第一次见给虫子起名字的。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爱好,不理解但尊重。

    池宴将翠翠的尸体埋进土里,将坑填平,吸了吸鼻子:“它陪着我赢下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意义非凡。”

    他倒也没怪她,她那也是出于本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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