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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池景玉迟疑片刻,抬手接过。

    信纸上不堪入目的内容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他沉下心思仔细分辨,点点头:

    “新墨色灰而不黑,不比陈墨质地硬,这墨痕的确是新的,且不超过一个月。”

    他捻了捻指腹沾上的墨迹,如是道。

    池景玉不由看了眼沈棠宁,这么说来,她倒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沈昌皱着眉盯着沈棠宁:“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完全洗清嫌疑,墨痕是新的,可以是近日写的,纸上无香,也极有可能是你没来得及。”

    毕竟这封信到底没送出去,便也不需要太多讲究。х?

    沈辞眉头高高一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到了这个份上,父亲还是不信姐姐?您心里既已给她定了罪,那还多说什么!”

    沈昌厉色道:“混账!为父这是实事求是!如若不彻底洗清你姐姐的嫌疑,这事传了出去,毁的是她自已的名声还有我整个沈家的脸面!”

    沈棠宁心中冷笑,他怕毁的是他自已的仕途吧!

    见沈辞还要为她鸣不平,她及时出声:“父亲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众人看过来,沈棠宁扯过池景玉手中的信纸,不紧不慢地观赏,嘴角微微翘起:“这人模仿我的字迹,仿得的确足以以假乱真,若不是我知道自已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恐怕都要被迷惑了去。”

    她话音突然一转,“但百密尚有一疏,她忽略了一处细节。”

    池宴好奇地搭腔:“什么细节?”

    这里面恐怕唯数他最淡定,新婚妻子疑似与人有私情,他倒还看起了热闹。

    沈棠宁瞥了他一眼,眼底泛起笑意:“夫君有所不知,我幼时学字贪玩,总也分不清‘准’和‘淮’字,老是把‘淮’写成‘准’,后来能分清了,这个习惯也改不过来,母亲还曾笑话我。”

    方姨娘和沈熹微脸色微变。

    沈夫人心念一动,眸含笑意嗔了眼她:“是有这么回事,太子殿下还借此打趣你,怎么不叫他阿准表哥?”

    沈棠宁将那沓信递给池宴:“夫君且瞧瞧。”

    她过往的书信里都是写“阿准表哥”,唯独那封信,规规矩矩写了个“阿淮表哥”。

    池宴扑哧一笑:“这倒是有意思。”

    他挑眉看向沈昌,“这人怕是不知我夫人独特的小癖好,模仿也学不像,岳父大人,这下可满意了?”

    沈昌皱眉沉思,见沈棠宁一副镇定的模样,丝毫不显心虚。

    反观方氏母女,脸色微不自然,他很快明白了什么,眼神变了几变,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心里又惊又怒,缓和了脸色,面带愧疚:“既如此,棠宁,是为父误会了你。”

    沈棠宁波澜不惊,口吻微讽:“父亲不必向女儿道歉,您打的人不是我。”

    沈昌被她毫不留情的话一刺,脸面有些挂不住。

    沈熹微站了出来,息事宁人的语气,柔声劝慰:“长姐,父亲已经知道错了,想来姐夫也不会同父亲计较。”

    池宴有些不爽,计不计较是他的事,她倒是会做好人!

    沈棠宁似笑非笑:“二妹妹倒是大度,挨了打的是我夫君,你一句不计较便轻飘飘揭过了?倒是会慷他人之慨呢。”

    沈熹微脸色一白,池景玉立即冷着脸朝着沈棠宁道:“你一个做女儿的,同自已的父亲斤斤计较,像什么话?”

    沈棠宁揉着手腕,皮笑肉不笑:“想来是巴掌没落到自已身上,世子不知道疼。”

    见她这副模样,池景玉顿时想起她之前扇自已的那一巴掌,脸颊隐隐作痛,神情变了变。

    这个疯女人,她该不会还想打自已!

    沈棠宁却没看他,而是对沈昌道:“世子有所不知,我父亲一向是赏罚分明,公正不阿,知晓自已做错事,他怕是要愧疚的晚上睡不好觉,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是为父亲着想呢。”

    沈昌哑巴吃黄连,最终只能憋屈地朝着池宴扯出一抹假笑:“池宴,是岳父没调查清楚事情真相,方才一时冲动,委屈了你。”

    池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岳父大人,我只是皮肉受点损伤不打紧,可仅此一遭,我夫人怕是心里委屈得很。”

    沈昌脸色一僵。

    这二人一唱一和,是铁了心不给他台阶下了!

    沈棠宁没看他犹如吃了苍蝇的表情,扭头朝着雪青道:“去看看,嬷嬷怎么去了那么久?”

    话音刚落,秦嬷嬷爽利的声音传来:“小姐,奴婢来了。”

    她押着一婢女上前,狠狠一拧对方腰间软肉,朝着她膝盖窝踹一脚,啐道:“小蹄子,见了老爷夫人还不跪下!”

    璎珞狼狈地跪倒在地,神色惊慌,面色惨白。

    见这一幕,沈夫人有了猜测,面色一沉:“秦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沈棠宁掸了掸袖间不存在的灰尘,垂眼:“嬷嬷,你来说。”

    秦嬷嬷当即言辞清晰地道:“老爷夫人,小姐出嫁那日,奴婢亲眼看到这丫头鬼鬼祟祟出入小姐的房间,奴婢觉得她形迹可疑,怕她手脚不干净拿了什么东西,便偷偷跟了上去,眼睁睁瞧着这小蹄子竟去了菡萏院!”

    沈昌蓦地看向方姨娘,眼神恨铁不成钢。

    既然要做,为何不做得干净点?

    方姨娘脸色顿时一变,心头一阵发冷。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脱了她的意料。

    只有她自已才知道,那封信压根不是她的手笔!

    “方姨娘,这是怎么回事?我女儿院子里的丫鬟,何时与你这般熟络了?”在沈夫人狠厉的目光下,方姨娘扑通一声跪下。

    事发突然,她倒也没完全慌神,眼泪簌簌而下:“老爷夫人,妾身冤枉啊!”

    沈熹微脸色煞白,也跟着跪下:“父亲,母亲,姨娘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第14章

    尽在掌控中

    事发突然,回过神来的池景玉看着眼前一幕,眼里闪过一抹愕然。

    他不明白这事儿好端端的,怎么就跟熹微的姨娘扯上了关系。

    看着沈熹微红了眼眶,他眉心一蹙,果断挺身而出:“岳父,我相信熹微的姨娘不会做出这种事。”

    在熹微口中,她姨娘善良柔弱,时常被沈棠宁母女欺压地抬不起头。

    更何况在他的认知里,内宅里的姨娘大多都像他父亲的那两位姨娘一样,老实本分,谨小慎微。???

    一个姨娘哪里来的胆子竟敢算计到嫡女头上?

    他从未想过,若非自家母亲那等手腕,家中妾室哪里会这般安分?

    沈昌犹豫地看了眼自家夫人,沈夫人却丝毫不给池景玉面子,冷着脸道:“世子,这是我沈家的家务事,想来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来插手吧?”

    池景玉面色一青,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不客气。

    沈夫人心中冷笑,从前她待池景玉和颜悦色,那是因为念着这是女儿未来的夫君,丈母娘看女婿,那自然是哪哪儿都满意!

    且看他维护沈熹微那熟练的姿态,分明是二人早就有了首尾,换亲之事也定有猫腻。

    池景玉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害得女儿处境尴尬,难道还指望着她仍旧给他好脸色么?

    一个宁远侯府,还犯不着令她卑躬屈膝!

    沈棠宁瞥见池景玉铁青的脸色,不动声色勾唇。

    他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众星拱月的存在,想必还未曾被人如此下过脸吧?

    沈辞有样学样,阴阳怪气地道:“池世子,管到别人家后院来,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

    池景玉脸色难看:“你!”

    沈夫人不重不轻呵斥一句:“阿辞。”

    沈辞撇了撇嘴,朝着池景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丝毫看不出以前跟在他屁股后头转,一口一个姐夫的模样。

    “方姨娘,烦请你解释一下,我女儿院里的丫鬟,为何会到你院子里去?”

    沈夫人垂眸盯着方姨娘,眼神冰冷。

    她自认不是苛刻的主母,也不喜欢动不动给妾室立规矩,前提是对方安分守已!

    算计到她儿女头上,无疑是触及了她的底线。

    方姨娘抹着眼泪,已打好了腹稿,声泪俱下地道:“夫人,妾身不过是听闻璎珞姑娘手巧,打的络子也好看,便请她过来请教一二罢了!”

    她不动声色朝身后递了个眼神,岑嬷嬷膝行过来,从衣袖里摸出两个如意结,老泪纵横:“夫人,您这可就误会姨娘了啊!姨娘一心记挂着出嫁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寝食难安,便想着替她们打个如意结,求个平安顺遂,整整熬了两个大夜,总算赶着回门这日完工!”

    她将做工精致的那个如意结呈上,哽咽地道,“您瞧瞧,这是给大小姐的,姨娘一心为着大小姐,哪里会害她呢!您这是在诛姨娘的心啊!”

    沈熹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扑过去搂住方姨娘痛哭起来:“姨娘!”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池景玉眉眼心疼,看向沈夫人的眼神透着不满。

    恐怕这会儿在他眼里,沈夫人和嫉妒成性,容不得妾室的恶毒主母没什么区别。

    呵,倒衬得她们一家人成了恶人。

    沈棠宁眸光凉了凉,心中倒不怎么意外。

    方氏的段位比沈熹微不知高了几个档次,她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按死,她倒是觉得稀奇了。

    见沈夫人盯着那如意结犹疑不定,沈棠宁扭头看向地上的璎珞,缓缓来到她面前:“璎珞,你来说。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我,毁我名声?

    事关太子声名,你难道不知,稍有不慎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么?”

    她眉眼平静温和,语气也波澜不惊,与往日并无不同。

    璎珞却面无人色,看她的眼神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惊恐。

    毕竟只有她才清楚,那封信,明明是她看着小姐亲自写的!

    她这会儿再傻,也明白了过来,沈棠宁是故意的!

    她早知自已的背叛,故意引自已发现那封信,借口有东西规整留下秦嬷嬷,冷眼看她向菡萏院通风报信却按兵不发,直到今日事发才一步步收网。

    每一步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回过神来,璎珞霎时间冷汗涔涔,面如死灰。

    她心知这会儿咬死沈棠宁没人会信,更害怕太子追责真会牵连她家人,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砰砰磕起了头:“小姐,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错了!求小姐原谅奴婢罢!”

    沈棠宁冷眼瞧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株连九族,不过是她说来吓唬这丫头的,这点小事还犯不着让太子表哥卷进来。

    “你是鬼迷了心窍,我这般信任你,你却将我的信任转变成刺向我的利剑。”

    她语气叹息,幽幽地道,“我是真替你惋惜,你做出这等背主的事,我容不下你,你身后的人难道就能容下吗?”

    璎珞脊背不由一僵。

    秦嬷嬷将一个小布包扔在地上,几样首饰从里面散落出来。

    碧玉耳铛滚在身边,璎珞知道,自已是真完了。

    秦嬷嬷上前一步,面色严肃:“老爷夫人,这些首饰是从这贱婢屋子里搜出来的!她一个二等丫鬟,便是攒一年也买不起这样名贵的首饰!”

    沈夫人瞥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下去。

    方姨娘脸色变了变,就听沈夫人冰冷的质问声传来:“这支红宝石雕凤头钗,我怎么瞧方姨娘簪过?”

    沈昌这会儿看方姨娘的眼神已添了几分怒色。

    方氏惊了惊,老爷偏爱她,私底下从不吝啬,她首饰众多,少一支簪子她自已都记不得,没想到沈夫人竟然记这么清楚!

    收买下人,尤其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下人,若不出手大方些,哪那么容易成?

    方姨娘面露震惊,呆呆地道:“这……这不是我前几日丢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满脸失望抬头,“璎珞姑娘,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

    璎珞猝然抬头,眼里迸发出不敢置信的恨意:“方姨娘你……”

    第15章

    你求错人了

    璎珞话音未落,沈昌迅速上前一脚踹在她心窝,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沈棠宁抬眼去看,她父亲神色冰冷,好不义正言辞:“背主又偷窃,这样的丫鬟我沈家是再容不得你,直接发卖了罢!”

    璎珞瞳孔一震,脸色有片刻的空白。

    像她这样被主家撵出来的丫鬟,其他人家是断不敢再用她,发卖也只能卖到烟花柳巷,尤其她还有点姿色,下场自是不必说!

    她悔意顿生,匆匆膝行至沈棠宁跟前,紧紧攥住她的裙角,涕泗横流地哭求:“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小姐求您救救我,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沈棠宁怜悯地垂眸盯着她,慢吞吞将自已的裙角从她手里扯了出来,温声道:“你我主仆情谊已尽,你求错人了。”

    璎珞面上一怔,下意识看了眼方姨娘的方向,对方无声朝她说了两个字,她面色顿时灰败下去,失魂落魄地跌在地上,任由两个婆子把她拖走。

    沈棠宁看了眼方姨娘,轻轻眯了眯眼,舍弃地倒是快。

    好好的回门宴愣是扯出一场大戏,沈昌脸色不好,勉强挤出一抹笑:“让两位贤婿看了笑话。”

    池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哪里的话,托岳父大人的福,不然我哪能看到这样的热闹?”

    沈昌脸色一僵,状若不在意扭头,瞪了眼地上的方氏母女:“还跪在这里哭哭啼啼做什么?大好的日子,别让人看了笑话!”

    母女俩这才抹了泪委屈兮兮地起身。

    沈昌看向沈夫人:“夫人,宴席……”

    沈夫人不冷不淡地打断他:“我与阿宁和她夫婿有些话要说,过会儿功夫才开席,老爷和世子自便。”

    沈昌抬起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瞧着沈夫人一行人离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还有外人在场,她就这样给他难堪?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方才自已偏袒方氏的举动定是让她心生不满,不过谢氏向来大度,回头哄哄就好了。

    池景玉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小婿有些问题想向岳父大人请教。”

    沈昌重新挤出笑来:“咱们去书房聊。”

    ……

    方氏和沈熹微对视一眼,回了房间。

    门一关上,沈熹微便皱眉抱怨:“我已成功嫁了世子,娘还多此一举做什么?方才差点儿就被那小贱人拖下水,你让世子怎么想我?”

    方姨娘咬了咬牙,有些恼:“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在世子心中的地位稳固些!换亲虽然成了,可谁知道世子心中会不会还惦记着沈棠宁?”

    在后宅这么多年,她早就看透了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熹微脸色变了变:“绝无可能!世子他心中只有我!”

    方姨娘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但又实在不愿打击她,只能转移了话题:“今日之事,我也是着了道!”

    沈熹微皱皱眉:“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姨娘眯了眯眸,眸光阴涔涔的,语气恨恨:“是我小瞧了咱们这位大小姐,没想到她竟给我挖了个坑,那封信本就是她写的!”

    沈熹微睁大了眸:“娘的意思是,她故意引我们上当,提前设下局?”

    方姨娘冷笑一声,思来想去,问题只能出在璎珞身上:“也不知道璎珞那贱婢什么时候不慎露了马脚,这才让她察觉,将计就计!”

    沈熹微讷讷地张着嘴,半晌回不过神。

    沈棠宁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方姨娘眼底浮起一抹暗光:“罢了,这次算她棋高一着!不过她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的!”

    一想到等会儿还要打起精神应付沈昌的质问,她眉眼掠过烦躁,更是恨上了沈棠宁。

    这丫头,从前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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