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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到院子,沈夫人率先看向池宴,露出一抹笑:“好孩子,脸还疼么?”

    池宴一时受宠若惊,毕竟来之前他就做好沈夫人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准备。

    他摇头,自我调侃地道:“岳母大人多虑了,我皮糙肉厚,没少挨过我爹娘打,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

    他说完暗暗叫糟,他是不是应该表现的稳重点?

    这样说好像他三天两头都在惹祸似的。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好在沈夫人并未介意,她唇角微弯:“那不一样,阿宁这孩子,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小娇生惯养,本来担忧她嫁了人会受委屈,不过有你护着她,我也算放心了。”

    池宴替沈棠宁挡的那一巴掌,算是挡到沈夫人心坎里去了,哪怕这个女婿名声不怎么好听,她也认了。

    沈棠宁眼眶一热,垂下了头。

    可惜上一世娘至死都不知,她在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辞嘁了一声,看向池宴的眼神到底不似之前那般不善。

    “阿辞,带你姐夫出去转转,认认路。”

    沈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指着自已:“我?带他?”

    沈夫人轻飘飘看过来:“你是主人家,这又是你姐夫,不应该吗?”

    沈棠宁也笑着看了过来。

    沈辞只能将不满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道:“应、该。”

    池宴挑了挑眉,神色愉悦:“辛苦小舅子了!”

    沈辞瞪了瞪眼睛:谁是你小舅子?

    两人离开后,沈夫人脸上的笑落了下去。

    她盯着面前的少女,沉默良久,叹息:“阿宁,苦了你。”

    沈棠宁神色平静为她倒茶:“这是好事,娘今天也瞧见了,池景玉那人,并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

    沈夫人缄默着,语气发狠:“方氏母女,以往是我小瞧了她们!”

    “她们之所以这么大胆,无非是有所倚仗,娘觉得呢?”沈棠宁将茶杯推到她面前。

    沈夫人垂眸盯着杯面茶末,眼里划过一抹讥讽:“你父亲,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么多年,他偏宠方氏我可以容忍,因为我不在乎,可他万不该将你也算计进去!”

    有些细枝末节早已初现端倪,她并不是一无所察,只是不在意。

    她是谢氏女,有自已的骄傲。

    男人虚无缥缈的宠爱和到手的权利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但沈昌万不该真拿她当傻子!

    第16章

    可惜是朵食人花

    沈棠宁微微勾唇,她了解母亲的性子,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已和沈辞,其他来了都得往后靠。

    从前父亲伪装得极好,宛如一个真正的慈父,可经历了今天的事,母亲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往后都会留个心眼,暗暗提防父亲。

    隔阂一旦存在,就没那么容易修复。

    但凡父亲表现出丁点不对劲,都会愈发坐实她心里的怀疑。

    也不枉费自已将计就计,还险些挨了一巴掌。

    此举虽不能彻底扳倒方氏,却叫母亲看到了她的野心,方氏多年来的隐忍蛰伏算是功亏一篑,这会儿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

    沈棠宁心下百转千回,面上不显。

    沈夫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添了一抹复杂:“阿宁,你放心,这份委屈娘不会叫你白受。”

    女儿早就发现璎珞腹里藏奸,却隐而不发,为的是什么她很清楚。

    沈棠宁敛下眸,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嫁与池宴是我自愿,娘不必太为我担心,这几日女儿观其心性,虽顽劣却纯善,假以时日未必比不得池景玉。”

    沈夫人放下心来,舒展了眉眼:“娘今日瞧着,也觉得他不如外界传闻那般不堪,左右是关起门来自已过日子,你心中有数就行。”

    先前女儿叫秦嬷嬷回话,她还以为是她报喜不报忧,现下总算是放了心。

    ……

    从沈夫人院里出来,沈棠宁叫来秦嬷嬷,漫不经心问:“璎珞呢?”

    两人走在小道上,秦嬷嬷道:“方才来了牙婆,已经把人带走了。这丫头吃里扒外,只是发卖倒是便宜了她!”

    依她看,就应该扭送去官府!

    沈棠宁轻轻垂眸,庭院里粉白相间的海棠花缀在枝头,微风拂过,颤巍巍瞧着喜人。

    她分花拂柳而过,瑰姿艳逸,红唇轻轻一抿:“劳烦嬷嬷替我留意她的去处。”

    秦嬷嬷正疑惑,难不成小姐还顾念着旧情?

    刚要皱眉,就听她缓慢地补充,“派人盯着,务必亲眼瞧着她咽气。”

    分明极淡的语气,却无端让人后背窜起一丝凉意。

    秦嬷嬷惊了一惊,迅速垂头:“奴婢知晓了。”

    沈棠宁眼里浮起冷意。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璎珞因她落到这步田地,难保不会心中生恨,留着这么个祸患,她着实不放心。

    更何况,上一世她与方氏勾结,做出的一些事足以令她死一千次。

    主仆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一朵海棠花打着旋儿掉落在地,染上尘泥。

    花影掩映间,池宴懒散地靠在树枝上,眉眼倦怠。

    好不容易甩了沈辞那个小炮仗,找到这里躲个清净,却没想到无意间偷听到这么一段谈话。

    他怔怔盯着枝头开得正盛的海棠花。

    沈棠宁事无巨细,早就知道丫鬟背叛了她,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

    今日,他即便不为她出头,她也自有办法化解,说不定心里还嫌他多管闲事,坏了她的苦肉计。

    他嗤笑一声,蓦地抬手遮住眼睛。

    美人如花隔云端。

    啧,可惜是朵食人花。

    惹不起。

    ……

    “池宴呢?”

    即将开席,却没有瞧见池宴人影,沈棠宁不由皱眉。

    见人都看向自已,沈辞立即举起双手以证清白:“不关我的事啊!他自已说要去如厕,我总不可能跟着他吧?”

    他不满地撅着嘴,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不会是迷路了吧?”沈夫人一面说着,抬手示意下人去寻。

    迟迟未见人归来,她难免担心。

    沈熹微眸光一闪,惊讶地出声:“姐夫该不会是……抛下长姐自已先回了吧?”

    “……”

    气氛霎时一静。

    池景玉蹙眉,以池宴那不着调的性子,也不是没可能。

    沈棠宁未置一词,朝秦嬷嬷递了个眼神,冷静道:“去找找。”

    就在这时,慵懒的嗓音响起:“我要是再来晚点,还不知道要被二妹编排成什么样!”

    沈熹微脸色一僵。

    沈棠宁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将眼神递向来人:“娘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对上她温柔沉静的目光,池宴有一瞬间不自在。

    他起初是想过中途开溜,可走到一半忍不住迟疑。

    如果他就这么任性地走了,沈棠宁必定会颜面尽失,在娘家抬不起头来。

    她在沈家的处境并不好过,除了娘和弟弟护着,也没其他倚仗,他还要来火上浇油,着实有些欺负人。

    池宴摸了摸鼻子,顺着递过来的台阶下了:“贵府是有些大,看的人眼睛都花了,我绕了好半天呢。”

    沈夫人佯装恼怒:“下人怎的这般没眼色?回头我得说道说道。”

    这场小插曲就这么揭了过去。

    沈棠宁也没留意到池宴的不对,她期间瞥了几眼沉默寡言的方姨娘,再看父亲也沉着脸,心知这两人是闹了矛盾。

    今日方姨娘令父亲丢了脸面,他心中必定不快,但这份不快不会是冲着方氏买通她的丫鬟栽赃陷害她,而是恼怒方氏没有处理干净,叫人捏了把柄。

    沈棠宁垂下眼,掩去眼底情绪。

    一次矛盾是无法让这二人彻底决裂的,毕竟是青梅竹马,用情至深。

    她嘲讽地掀唇,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

    按照习俗,回门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天还没黑他们便回了池家。

    池二夫妇等的坐立难安,一见了人便迫不及待问道:“没把你赶出来吧?”

    池宴:“……”

    他实在头大,敷衍了两句就开溜。

    沈棠宁仔细解释了一番,池母这才松了口气。

    隐晦提及了在沈家的遭遇,池母愣了一下,也没多问:“你们是夫妻,他是你夫君,护着你是应该的,不就是一巴掌,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夫妻。

    沈棠宁仔细琢磨了这话,决定投桃报李。

    她没忘记答应了池宴要陪他再捉一只蛐蛐,可当她找到池宴,对方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就是一只蛐蛐,多大点事,你不说我都忘了,不用麻烦啦!”

    沈棠宁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一副态度,毕竟当时捧着翠翠的尸体哭的时候,他看起来是真的伤心。

    她只是隐约察觉到,从沈家回来后,池宴对她好似有些冷淡。

    第17章

    她又想算计谁

    虽然池宴不在意,但沈棠宁不喜食言而肥。

    于她而言,承诺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于是她连续两个晚上,打着灯笼蹲草丛里找了半天,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成功捉到一只蛐蛐,命人给池宴送去。

    看到满身狼狈的她,手都被草割破了几条口子,秦嬷嬷和雪青心疼的不行:“这等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何需劳动小姐亲自动手?”

    她的一双柔荑是用来学琴棋书画的,哪干过这些?

    沈棠宁倒不甚在意,她觉得自已能精通琴棋书画,捉个蛐蛐自然也不在话下。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

    看到桌案上关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蛐蛐,池宴愣了愣。

    得知这还是沈棠宁亲手捉的,他心情更复杂了。

    但两人已有整整两日没说过话,这两天他都主动去睡的书房,沈棠宁也未曾说什么,倒是池母隐晦问了他几句,被他敷衍了过去。

    他惯来没心没肺,此时却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烦躁。

    书房门口传来小厮恭敬的声音:“少夫人。”

    池宴眼皮一跳,装模作样扯了一本书看起来。

    沈棠宁踏进门来,见状笑了一声:“夫君看书呢?”

    他抬头看去,见雪青捧着一摞高高的书,心里一个咯噔,顿生不好的预感。

    沈棠宁走近前来,示意雪青将书放下,眸光瞥见池宴手里拿的书封,眼神意味深长。

    民间怪谈奇闻录。

    他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地扔到一边:“咳,这个……”

    她轻笑一声,体贴地道:“劳逸结合,我懂的。”

    池宴眼珠转了转,转移话题:“这是?”

    沈棠宁来到那一沓书面前,笑意盈盈:“这是我让人搜罗来的,秋闱可能会用到的书,夫君瞧瞧,这些可够?”

    池宴呛了呛,这可太够了!

    “这会不会……太多了点?”

    “多么?”沈棠宁瞧了瞧书,又看向池宴,眨了眨眼,“还好吧?距离秋闱还有五个月,夫君一个月看两本,差不多能看完。”

    池宴只觉得天塌了,一个月看两本!她以为自已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么!

    沈棠宁语重心长:“就这些我还是看在夫君基础不错的份上,挑挑拣拣选的。”

    池宴小心翼翼:“基础不错?”

    她点点头:“夫君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可不是基础不错吗?”

    池宴微怔,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么?”

    沈棠宁想了想:“二十啊。”

    他比了个数字:“整整隔了八年,这谁还记得?”

    她并不放在心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忘了就再捡起来,从今日起,我陪着你一起读书。”

    池宴骤然抬起头:“你陪着我一起?什么意思?”

    门外几个小厮将一张桌案抬进来,陆陆续续还有一些茶具、绣棚、账本,都是女子用的东西。

    池宴站起身来,看着雪青指挥着下人放东西,后知后觉看向沈棠宁:“这是做什么?”

    沈棠宁抬眼看过来,弯了弯眉眼:“同吃同住,陪着夫君同甘共苦啊。”

    池宴指了指往她面前端的瓜果点心,手抖了抖,难以置信:“你管这叫同甘共苦?”

    沈棠宁想了想,迟疑纠正:“我甘,你苦。”

    岂有此理!

    池宴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出门,拖着可怜兮兮的语调:“娘~”

    沈棠宁慢悠悠捻了块点心放进嘴里。

    没一会儿,池宴脸色灰溜溜地回来,一看就是在池二夫人那里吃了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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