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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侯夫人还想说什么,细思他方才的话,直觉脊背发凉,只讷讷地道:“好,那就听你的。”

    ……

    沈熹微那头也气的不行。

    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好日子没过多久又被打回原形,侯夫人差人来时那倨傲轻蔑的态度犹在眼前:“知道姨娘怀有身孕身子娇贵,但如今咱们侯府就这条件,当开源节流,烦请姨娘委屈一下,这也是世子爷的意思。”

    她心中再是愤懑不平,一句世子爷也给挡了回来。

    玉珠难免为她抱不平:“世子怎么这样?”

    沈熹微心里也不舒服。

    她以为肚子里的孩子会是她的筹码,如今看侯夫人和池景玉这态度,她忽然感觉到危机。

    以侯夫人的性子,很难保证不干出去母留子的事。

    若是将来孩子生了下来,那她还有活路吗?

    不行,她得想想法子。

    “哟,王管家晒太阳呢?”

    王管家抬眼看去,直道晦气,皮笑肉不笑:“李二,这是上哪儿去啊?”

    李二挺了挺腰杆,漫不经心地炫耀:“嗨,这不是眼瞧着入夏了吗?夫人吩咐我跑一趟衙署,将陛下赐给侯爷的冰领回来。”

    圣上仁慈,凡是三品以上官员,每年入伏至立秋之际,都可以领到冰块。

    至于不够的,那就只能自个儿掏钱孝敬京官,俗称冰敬。

    他捶了捶胳膊,“我这胳膊腿儿的,也就只能干跑跑腿的活计,哪比得上王管家您风光体面?”

    这话说的,主子看重你才肯让你跑腿,再说这可是体面活计,多少人争着抢着做呢!

    他这摆明了就是得瑟。

    王管家脸色僵硬,板着脸点点头:“既然是夫人吩咐,那可是要紧事,你赶紧的,莫要耽搁了时间。”

    “得,还是王管家您有经验,我这就去!”

    眼瞧着李二走远,王管家脸瞬间阴了下来,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呸!小人得志的东西!我王福风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刨马粪呢!”

    他这几日过得很是糟心。

    因着二房那事没办妥当,侯夫人对他显然意见颇深,没从前那般倚重。

    非但如此,还从下面提拔了一个人上来。

    这李二原本就是个喂马的,见到他还得点头哈腰献殷勤,自已看在是同乡的份上拉拔了他一把,好歹是让他在夫人跟前露了脸。

    他倒好,踩着自已往上爬,还跑来他跟前耀武扬威?当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王管家心气不顺,来到马厩前一阵撒气。

    小厮正在喂马,见了他有些忐忑:“王管家,有什么吩咐吗?”

    “有你什么事?”王管家没好气瞥了一眼,突然眯眸,“这是二房的马,你喂它做什么?最近有谁要出门吗?”

    小厮如实回答:“是二少夫人,明日她要去普陀寺进香。”

    沈棠宁?

    听到害自已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王管家心里陡生一股怒火。

    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二夫人不会突然停了对公中的供给,他也不会因没办好差事被夫人厌弃!

    凭什么自已沦落到这步田地,她还能安然无恙?

    都怪沈棠宁!

    罪恶一旦滋生便无法抑制。

    王管家心中生起报复的念头,他要让沈棠宁为自已的行为付出代价!

    当晚,王管家便联系了几个街头游手好闲的混混。

    夜色里,他低声嘱咐:“记住,你们把人掳走后只需要恐吓她一番,不许伤人,更不许将此事闹大,知道吗?”

    他到底还尚存理智,虽然想报复沈棠宁,却也知道若是事情闹大,对他自已也没好处。

    几个混混拿了银子,乐呵呵点头:“放心吧老爷,肯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这种高门大户的龌龊,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也没有探究的心思。

    王管家满意地点点头。

    一想到明日沈棠宁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心里头倍觉痛快!

    *

    次日,沈棠宁和池宴收拾好准备出发。

    池二夫人一早知道小两口要出门,那叫一个赞同。

    令沈棠宁意外的是,沈熹微也黏了上来:“长姐去寺庙进香,能不能也带上我?”她羞涩地垂眸,“我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求个平安。”

    王管家听到这话顿时眼皮一跳。

    这位姑奶奶来凑什么热闹!

    要是那些人不长眼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夫人和世子不得把他削了?

    好在沈棠宁没同意,她此番另有目的,并不想带着沈熹微这个烫手山芋,似笑非笑地拒绝:“山路崎岖不好走,二妹妹这肚子还不到三个月,还是在家中好好养胎吧,要是路上有个闪失,我可担当不起啊!”

    沈熹微有些不甘,对沈棠宁视自已如洪水猛兽的态度不满,但到底也不敢拿自已的肚子冒险,只能满是遗憾地离开。

    沈棠宁上了马车,池宴已经懒懒散散坐在那儿:“你这二妹,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34章

    她的愿望

    沈棠宁坐了下来,笑吟吟抬眼看他:“二妹可是差点儿就嫁给了夫君呢,若当日成亲的是你们二人,夫君也会这么说吗?”

    上一世,沈熹微和池宴的感情大抵也是不怎么好的。

    沈棠宁不清楚,对于沈熹微和池景玉二人的奸情,池宴是否知情?

    她只知晓,那时他成日醉生梦死,多数时候都是不着家的,沈熹微提起池宴的时候,语气像是在说扶不上墙的烂泥。

    以至于后来池宴死的时候,沈熹微也并无多少伤心失意,甚至好似还松了口气。

    从前她并未细想,如今再看,她总觉得,池宴的死并不寻常。

    池宴听了这话顿时眼皮子一跳,总有一种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他就要遭殃的感觉!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谨慎地措辞:“咱们都成亲了,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沈棠宁没打算让他忽悠过去,慢悠悠地道:“假设一下嘛,夫君不必紧张,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池宴顿感头大,但他清楚地知道,沈熹微不会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认真思考片刻:“若我当真娶了她,自然会给她应该有的尊重。但除此之外,好像也给不了其他了。”

    沈棠宁笑望着他:“你这性子,倒是难得一见。”

    池宴是她见过的,罕见的不强势的人,会给女子应有的尊重,也无意争个高低。

    哪怕在外她落了他的面子,他也不会往心里去,这种品质对时下的男子来说,实在稀有。

    这也是沈棠宁欣赏他的一点,她自身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若是嫁了个同样强势的夫君,只怕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池宴倒不觉得有什么:“女子处境本就艰难,一身荣辱皆系于夫家,像我这样不成器的,若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也没人愿意嫁,人家肯嫁,我又何苦为难?”

    他神情坦然,哪怕说到短处也不见丝毫忸怩。

    沈棠宁眉眼弯了弯,徐徐道:“莫要妄自菲薄,夫君也是很好的男儿。”

    对女子来说,能嫁个通情达理的丈夫已是不易。

    池宴被她专注的眼神盯着,莫名耳根一烫,本能地避开视线,摸了摸鼻子:“你莫不是唬我?至少像你二妹那样的,是决计看不上我的。”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沈熹微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她极有野心,哪怕嫁给了他也不会安生。

    沈棠宁淡淡道:“那是她眼盲心瞎。”

    如今的沈熹微,何尝不像从前的沈棠宁?

    满怀期待以为得偿所愿,殊不知等待她的是万丈深渊。

    她看得分明,池景玉这样自私自利的伪君子,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已。

    他对沈熹微的这点情谊,又能维持多久呢?

    池宴不自然地咳了咳。

    她这是不是在夸他?

    啧,虽然他的确优点不少,但这也太直白了不是?

    哎呦,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层峦叠嶂,翠屏掩映。

    沉闷的钟声伴随着诵经声悠扬传来,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宝相庄严。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普陀寺了。

    据说此地甚是灵验,但凡进香的人,不久后就会来还愿,因此常年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马车无法上山,有一段山路需要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小半个时辰后,终于瞧见了庐山真面目。

    普陀寺的庙门近在眼前,池宴手里把玩着一株狗尾草,见沈棠宁白皙的脸蛋泛上了浅浅的红霞,额角也隐隐渗出了细汗。

    他下意识摸出手帕,又怕她嫌弃他用过,犹豫片刻还是递了过去。

    沈棠宁怔了怔,含笑接过:“多谢夫君。”

    见她毫无芥蒂,他这才自然了许多,随意地道:“这上个香还真不容易,夫人信这个?”

    说完他便自觉不妥,不信还来拜什么?

    沈棠宁垂眼笑了笑:“我相信事在人为。”

    池宴一愣,掠了她一眼,心里啧啧称奇:

    这个说法有点微妙啊!意思是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那她来上什么香?

    他自觉他们的关系还没近到追根刨底的程度,识趣地没有多问。

    今日人不算太多,刚入门就有小沙弥上前接引:“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上香还是供灯?”

    池宴自觉地看向沈棠宁,她礼貌地颔首:“上香,有劳小师父引路。”

    “女施主客气了,请跟我来吧。”

    普陀寺她来过很多次,并不算陌生。

    青灯古佛,香火缭绕。

    院子里有一棵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上面挂满红绸。

    池宴还是第一次来,好奇地偏头:“这是姻缘树?”

    小沙弥笑了笑:“此树为许愿树,不止姻缘,求其他也可以,很灵的,施主要不要试试?”

    “还是算了。”池宴摇摇头,没做评价。

    一棵树哪里能让你美梦成真?

    但人嘛,念想太多,有时候人力难以企及的事情,就想寄希望于神佛。

    能不能实现是其次,至少有个念想。

    人之常情,他没觉得有什么,但他这个人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欲望很少。

    旁边的沈棠宁倒是出声了:“劳烦为我取一个吧。”

    小沙弥点头:“稍等。”

    池宴看过来,语气玩味:“你不是不信吗?”

    沈棠宁故意肃了肃容:“佛祖座下,不可妄言。”在池宴被唬住的时候,她忍不住勾唇,“心诚则灵。”

    沙弥取来笔和红绸,沈棠宁想了想,挽起袖子落笔。

    池宴不想偷看,架不住实在好奇,索性凑过去光明正大看了起来。

    她的字不似寻常女子娟秀内敛,反倒凌厉大气,一笔一划写道:

    愿惦念之人平安顺遂。

    愿池宴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池宴一怔,心里涌起莫名的滋味,口吻戏谑:“怎么还顺带捎上我了?是不是为了凑字数?”

    沈棠宁随口道:“是啊,不然瞧着空落落的,多难看啊。”

    池宴噎了噎,又有些好奇:“你不是一心想要我高中吗?怎么不写这个?”

    她瞥过来一眼,笑意隐在眼底:“一次许两个愿望,那多贪心啊?万一佛祖不乐意怎么办?”

    池宴心尖发烫,久久地怔住。

    第35章

    贵人有请

    沈棠宁进去参拜之前问过池宴,见他不想进去也不勉强,便让他在外面等自已。

    等沈棠宁离开,池宴在那棵树下徘徊片刻,盯着树上的红飘带若有所思。

    他来到小沙弥跟前,左顾右盼,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给我也拿一根吧。”

    对方露出了然的笑:“施主稍等。”

    ……

    佛像镀上金身,神情悲悯俯瞰人世疾苦。

    沈棠宁用香烛点燃手中线香,在蒲团上跪了下来,仰视着威严的宝相,手持着香举过头顶,神色平静:“我不信神佛,今日之行求的是个心安。”

    “我想要的是,会自已亲手争取,负过我的,我也会亲自让他们付出代价。”

    “今朝隐忍蛰伏,亟待来日潜龙在天。”

    她没有磕头,站起身来将香奉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踏出大殿之前,沈棠宁眼角余光似有若无瞥了眼旁边禅房,抬脚踏出殿门。

    待脚步声远去,清脆的落子声打破了宁静。

    面目慈悲的和尚瞧了眼对面的贵人:“殿下走神了。”

    女子抬眸看来,她有一张极为明艳的容颜,一双眼睛犹为冷清,充斥着凌人盛气,让人不敢逼视。

    却只着了身素衣,不施钗环,朴素的厉害。

    燕明仪随手将黑子扔回棋篓,坦然地道:“空寂大师棋高一着,本宫自愧不如。”

    燕是国姓,自称本宫,还被空寂大师视为座上宾,足以证明这位贵人的身份非同寻常。

    侍女努了努嘴:“还不是方才外头那位大放厥词,佛门净地口出狂言,殿下为何阻止奴婢出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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