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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池景玉的话明显管用许多,宁远侯觑了眼自家儿子,也缓了语气:“母亲,子珩说的不无道理,宴哥儿那孩子虽然离经叛道,但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他看了眼池二老爷,话音透着几分告诫,“二弟,知道你们溺爱孩子,不过平日里还是要多注重对孩子的教育才是啊!你若不管,总会有人替你管!”

    宁远侯心里也有诸多不满。

    说到底还是这夫妻俩疏于管教闯出来的篓子,怎么他家子珩就没有过这些污糟事?

    从前他也不是没提醒过,但他这二弟只是满口答应,没见他有过什么实际行动!

    说什么不愿拘着孩子性子,可任由他任性妄为难不成又是什么好事?

    这不,眼瞧着酿成大祸,祸及已身不说,还连累了他们!

    池二老爷抹了把脸,艰难点点头:“大哥说的是,此事全都怪我。”

    ……

    “棠宁,池宴那孩子怎么样?他怎么就,怎么就着了道呢!”

    池二夫人急的跺了跺脚,眼眶通红,别过脸去擦了擦。

    沈棠宁一怔,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爹娘相信夫君是清白的?”

    池二老爷神色憔悴,深深叹息:“自已的儿子什么德行,我们为人父母的能不清楚吗?”

    池二夫人拭了拭泪,忍着哽咽:“阿宴这孩子,你说他不上进说他没出息,这些我承认!可我生的孩子我还能不了解吗?他是绝对不会干出轻薄人姑娘这种事的!更遑论杀人呢?”

    他们对池宴也不是全然放任不管,他对吃喝玩乐是有兴趣,可嫖赌这些他是绝对不沾的!

    他虽然行事不羁,心中却有杆秤,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沈棠宁听罢眼神复杂,她还琢磨着该怎么开导他们,没想到二老竟是无条件信任自已的儿子。

    说不上来,她忽然有些微妙地羡慕池宴。

    人人都道他一无所有,可他有一对非常爱他,永远站在他身后的父母,这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敛了情绪,沈棠宁勾了勾唇:“我也相信他。”

    二老一愣,池二夫人颇为动容地执起她的手,眼底泪光闪烁,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棠宁,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往后这家里便全由你当家作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出身小门小户,虽年长那么些岁数,自认无论是手腕还是眼界,都比不上这位出身名门的儿媳。

    更难得的是,她对自家儿子,是一片真心。

    纵然那不是爱,却比爱更弥足珍贵。

    池二老爷只顾着点头,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棠宁,你看我们能不能做些什么?官府查案我们是插不上手,能不能想法子让他在里面好受些?”

    他将唇抿得很紧,手指攥得发白,“我听说官府办案,审讯手段都比较……”

    沈棠宁神色了然:“爹是担心他们屈打成招?”

    被戳破心思,池二老爷尴尬地点点头:“池宴那小子自小没吃过什么苦,我担心他被用了刑,万一一股脑认了罪那可怎么办?”

    他不想承认,可他儿子好像骨头是不怎么硬……

    往日只要他娘提起鸡毛掸子,他认错比谁都快。

    沈棠宁若有所思:“京兆尹刘大人并非酷吏,刑讯手段应当不会过于严苛。”

    不过此人为官多年,深谙官场生存之道,惯会见风使舵,明哲保身,难保不会迫于外界压力匆匆结案。

    她眉心几不可察敛了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名,眸光微动。

    有了。

    “爹娘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保管夫君在狱中不会遭到严刑逼供。”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池二夫人忧心忡忡:“你该不会是打算找皇后娘娘求情吧?这可不成啊!”

    第54章

    众口铄金

    沈棠宁有些惊讶,下意识问:“为何不能求皇后娘娘?”

    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池二夫人苦口婆心道:“这件事这么多人盯着,皇后娘娘若当真插手,势必民怨沸腾,岂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吗?”

    池二老爷面色凝重:“爹知道你同娘娘感情深厚,但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将娘娘陷于不义。”

    沈棠宁心中恻隐,若换了旁人,知道她有着一层关系,巴不得想方设法巴结攀附,逼她动用关系。

    如今儿子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他们二人却能维持本心,设身处地为她考虑,着实难得。

    “爹娘放心,我并非是求皇后娘娘出手,此事我另有打算。”

    “主子,娉婷死了。”

    燕行舟沉了脸色,犹不敢置信:“确认了,那尸体果真是她?”

    影卫跪在地上:“属下已确认过,是娉婷没错。”

    “她竟敢自作主张!”燕行舟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缓缓攥紧了拳头。

    他分明只是让她勾引池宴,作出被轻薄的模样,让池宴声名狼藉。

    可她居然自尽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脱他的控制。

    眼看着出了人命官司,这案子怕是没那么轻易遮掩过去。

    燕行舟眸光起伏变幻,脸色阴沉得滴水:“此案造成了极恶劣影响,给京兆尹施压,让他务必尽快结案。”

    至于池宴,也算是歪打正着,是他命不好。

    谁让他恰好撞上来了呢?

    *

    几乎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沈棠宁匆匆施了脂粉,勉强遮掩住眼底憔悴,准备出门。

    池二夫人已经迎了上来,神色殷切:“棠宁,我同你一起去吧!”

    一夜未见儿子,她早已焦灼不已。

    池二老爷还要上朝,今日早朝必有动静,参他儿子的折子不会少,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称病在家。

    沈棠宁沉思片刻,还是委婉拒绝:“我知道娘担忧夫君,但今日恐怕不会太平,您还是在家中等候吧。”

    昨日她也瞧见了,那娉婷姑娘的拥趸者众多,想必会有不少人找到府衙来,要求严惩凶手。

    那样的情景,她怕池二夫人受不住刺激。

    池二夫人抿紧了唇,颓然无力:“那,我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沈棠宁端详她片刻,到底同意了:“娘若真想去,那便跟着吧,不过今日我们未必能见着夫君。”

    池二夫人来不及欣喜,听了这话不由一愣:“那我们去做什么?”

    沈棠宁扶着她出门,耐心解释:“我要见的,是京兆尹刘大人。”

    ……

    到了京兆府,沈棠宁正欲掀帘下车,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争执声,她顿了顿,掀开车帘一角望去。

    十来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围在府门口,神色激动地慷慨陈词。

    府衙的人焦头烂额地安抚,还要派人控制住场面,怕他们生乱。

    她眉心一蹙,偏头迟疑看向池二夫人:“娘不如就在马车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池二夫人也听到了动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和你一起,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沈棠宁闻言没勉强,扶着她下了马车。

    那边的争执也变得清晰起来。

    “杀人偿命!我们要为娉婷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就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池宴杀了娉婷姑娘就该以命偿命!”

    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京兆尹听了这话眼皮子一跳!

    这些祖宗,真是什么不要命的话都敢往外说,他再晚来一步,这顶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刘大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关注这个案子,可查清真相还需要时间,你们在这里声讨,除了耽误时间和造成秩序混乱,对案情进展并没有多大帮助啊!”

    依他看,这群祖宗完全是来添乱的!

    萧聿冷嘲热讽道:“刘大人,我们这不也是怕您迫于压力,不得不向权势低头吗?”

    刘大人面色微僵:“萧公子,您这……”

    “哟,这不是碰巧吗?刚好人就来了。”萧聿留意到正朝这边走来的沈棠宁和池二夫人,脸上闪过明晃晃的嘲讽。

    池二夫人脸白了白,显然刚才那番话被她一字不漏听了去。

    她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悲愤,案子还未水落石出,这些人却口口声声盼着她儿子去死,仿佛已经给他定了罪!

    沈棠宁面不改色,神情冷淡:“萧公子是亲眼见着我夫君杀人了?”

    萧聿一怔,怒而冷笑:“这不是不争的事实吗?这么多人亲眼见着娉婷姑娘从池二的房间里跳了下来,难道还能有假?”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她漫不经心掠过去一眼,目光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只看到娉婷姑娘跳湖,却并未看到事情的起因经过,凭什么就认定这事和我夫君有关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忿道:“当时屋里只有池宴一人,不是他还能是谁?你莫不是想替他狡辩?”

    沈棠宁扯了扯唇:“我相信律法公正,若池宴真的杀了人,或者逼迫娉婷姑娘行苟且之事,那么他罪该万死!”

    众人一时被她这冷漠的话吓住。

    只听她话音一转,“可若他是被冤枉的呢?那么今日你们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逼死他的利箭,你们每个人都是杀人凶手。”

    萧聿瞪大了眼,咬了咬牙:“你这是强词夺理!”

    沈棠宁嘲讽地勾起唇角:“诸位都是读书人,难道不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众人一噎,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话。

    她眉目冷且淡,语气却缓了下来:“如若池宴当真有罪,律法自会惩处他,而不是让你们在这儿公然升堂审判。”

    萧聿难免阴阳怪气:“你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你们池家会不会向刘大人施压,逼他草草结案!”

    “萧公子可太看得起我们了,京兆府可不是池家的一言堂,再说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

    沈棠宁抬眸看向刘大人,微垂眼帘,“此案,我恳请大理寺与京兆尹协同调查。”

    第55章

    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柳疑复此人,乃是陈御史的学生,出了名的公正廉洁,铁面无私。

    他年纪轻轻屡破奇案,却从不结党营私,独来独往,沈棠宁再放心不过。

    这样不畏强权的人,接手了池宴的案子定会尽心尽力,不受外界干扰。

    巧的是,上一世池宴意外身亡的案子此人也经手过,当时刑部和京兆尹已经准备结案,柳疑复却提出案子仍存有疑虑。

    只是他人微言轻,加上池宴一个无人在意的纨绔子弟,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刘大人皱了皱眉,心中多少有些不满,意味不明地道:“池二少夫人这是不信任本官?”

    “刘大人误会了。”沈棠宁直视他的眼睛,扯了扯唇,“只是此案错综复杂,听闻大理寺擅断奇案,故而我才会有此提议。况且……”

    她话音一转,不疾不徐地道来,“我朝律例,世家子弟涉案当移交大理寺审理,我这请求不算过分吧?”

    此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坊间死了名妓子这种小案子,还用不着兴师动众让刑部来审理。

    因娉婷追求者众多,又是众目睽睽下死亡,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这才是让人头疼的地方。

    刘大人眸光闪烁,说实话他也并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处理好了他也没什么实际性好处,若是处理不好,还容易惹上麻烦。

    沈棠宁的提议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让大理寺参与调查,也算是给他分担压力了。

    况且天塌下来有个头高的顶着,就算有人想插手,他大可以拿大理寺当借口。

    他眯了眯眸,这沈大小姐倒是有几分头脑。

    不过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他状若犹豫:“此事容本官呈报上去问过上头的意见,才能给你答复。”

    “那就先谢过大人。”沈棠宁扭头看向虎视眈眈的萧聿一行人,有些好笑,“大理寺办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萧公子可放心了?”???

    萧聿思量片刻,轻哼一声:“我们走!”

    沈棠宁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思索之色,又是萧聿,听说昨日池宴也差点和他起冲突。

    会是巧合吗?

    她拧了拧眉,暂时放下心中疑虑,转头看向池二夫人:“娘不必过分忧虑,大理寺少卿柳大人,是个品行能力都相当出众的人。”

    “劳你费心了。”她既刻意来这么一遭,必定有她的用意,池二夫人并不怀疑。

    如沈棠宁所料,这一趟她们并未见到池宴,刘大人倒是卖了她一个面子,意味深长道:“沈大小姐放心,抛开正常审问流程,若无上头吩咐,本官也不敢轻易用刑。”

    ……

    “阿姐!”

    沈棠宁和池二夫人正欲回府,突然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棠宁抬眼望去,眉头一蹙。

    沈辞匆忙翻身下马,几步跑上前来,神色犹带着不忿:“我听说池宴他……”

    他话说到一半,被她瞪了眼,后知后觉目光落到池二夫人身上,哑了哑声。

    池二夫人尴尬地笑了笑:

    “这位是棠宁的弟弟吧?我先回马车里等,你们姐弟聊。”

    见池二夫人主动回避,沈辞也有些讪讪:“池二夫人也在啊?”

    沈棠宁斜了他一眼,将人拽到一边,皱眉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沈辞撇了撇嘴,神情愤慨:“池宴那小子怎么回事?我一早得知了消息,差点儿气炸了!”

    她抿了抿唇:“此事他也是着了道,被人算计了。”

    “我也不信他会杀人,虽然那小子瞧着浓眉大眼实则心眼忒多,但这种事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沈辞嘀咕两句,拧着眉将手里的鞭子折了又折,“他若真敢做出对不起阿姐的事,我打断他的腿!”

    沈棠宁瞥见他手里的鞭子,额角轻轻一跳,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没好气道:“行事这般冲动,你还是当心父亲先打断你的腿吧!”

    沈辞略有些心虚地眨眨眼:“我也没真想抽他,这不是想来问问情况吗?阿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沈棠宁眉目敛了敛:“此事疑点颇多,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她心中倒有个人选,只是单单为了对付池宴,会不会太过大费周章了?

    她睇了眼自家缺心眼儿弟弟,不得不认真叮嘱:“如今是特殊时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须得谨言慎行,不可任性妄为,记住没有?”

    沈辞倒也不是真傻,恣意扬了扬眉:“成,我都听阿姐的!若是有什么需要,阿姐尽管吱个声!”

    昏暗的牢房里。

    池宴被绑在刑架上,低垂着头。

    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缓缓抬起头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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