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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 章 放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顾思自然醒来,大病过后感觉一身轻松,她看到墙上的表,晚上七点二十分。

    卧室小客厅里开了一盏暖光吊灯,新闻联播在报道:“6月31日,京都世界博览会闭幕”画面文很快转到某个会议上,镜头扫过霍骁家里人的会议牌。

    声音很突兀,让她有些想不清今夕何夕。

    顾思缓神,才发觉只过了一天,昨关这个时侯,她被赵绣关在房间里强制化妆。

    顾思保持熟睡状态,没有动。

    她能感觉出床被都是霍骁常用的,有他身上的熟悉味道,他不用香水,更像某种特制的洗衣剂。

    有时混着清凉的薄荷气息,有时掺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她已经彻底清醒了,并对之前的事有所解释。

    她不承认那个在梦中经历兵荒马乱、软弱痛哭、和霍骁翻脸的人是她,那是死去多时的豌豆公主谷谷,心高气傲受尽不公,借大病还魂片刻。

    而她是顾思,泥潭爬出来的恶鬼,阴暗积怨已久,早就习惯冷落和折磨。

    顾家赵家还没得到报应,哲阳还在天上看着,她不能束手就擒,在孤立无援中默默死去。

    她要笑着看他们一无所有,再不济也要玉石俱焚。

    如果她自已不行,那总有人可以。

    比如霍骁。

    “想看电视出去看,去客厅。”

    霍骁走进卧室说话,顾思这才发现房间里有别人。

    “没,”霍语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递给他,“你关上吧,别吵着顾学姐休息。你这个电视太高级了,我就碰了一下,它突然就播了新闻。”

    霍骁随霍老爷子有看新闻的习惯,他的电视频道经过特别调频。

    电视开了之后霍语再没敢动,生怕换个台音量变大把顾思吵起来。

    霍骁随便按了下,电视黑屏,卧室恢复平静,他把遥控器扔回沙发上,问霍语:“你怎么跑这儿来?”

    霍语往床上看了一眼,

    拉着霍骁往外走,压低了声音:“我听程羡说顾学姐出事了,怎么回事,她生病你不该送她去医院吗?”

    霍骁站在卧室门□没再动,

    直接赶客:“你回家睡觉,

    少管闲事儿。”霍语通样看他,最后下结论:“哥你居心不良。”

    霍骁觉得好笑,哼了声:“对她?’

    霍语很确定地点头。

    “我不至于,”霍骁握着门把手,轻蔑溢于言表,“我管条狗都比管她好,狗还会冲我摇尾巴叫两声,她会干什么?”

    霍语眨眨眼,俏皮回答:“她会咬你。”

    话是这样说,听起来很不平,但她并不偏向被咬的这个。

    霍骁的脸色可见性地沉下去。

    霍语还在给他举例顾思的好处:“她会帮你认清不是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你应该改正一下你的狂妄和自大.”

    霍骁冷笑:“我是不是该谢谢她?”

    霍骁赶忙绕回话题:“真的哥,你能不能送她去医院,你别想着把她关这儿,你先给她治病。”

    “她能有什么病?”霍骁不以为然。

    顾思发起脾气来比他还厉害,真该让霍语见识见识,“你心疼你管,你带着她一起滚。”

    “喜欢她的不差你一个,”霍语反击他。

    “要轮也轮不到我,你可别后悔。”霍骁果断挥手放行,请她让救世主。

    “得了吧你,”霍语抱臂,“你都说了多少回不管她了,

    哪回不是巴巴地凑上去,人家说不搭理你就不搭理你,你说不搭理她。”她一时追求押韵说顺嘴,说出来半句接不上下文,自言自语道:“不对,蒋学姐就没给过你不搭理她的机会。”

    又掰着手指想霍骁的招数:“你明里暗里给她解围,不许别人说她坏话,让我带她吃饭,还买通了小于姐。”

    她每说一句,霍骁就脸黑一度,像是被第三个人听见,实在忍无可忍喝止:“霍语。”

    霍语闭嘴,再换种更直白的说法:“霍骁你认命吧。”

    又看霍骁的动作,他刚把门掩上。

    接着是直透灵魂的问题。

    “给人关门干嘛?怕她听见?

    你敢说还不敢让她知道?”

    能让霍骁这么怂的人,可真是天底下独一个。

    霍骁懒得和她扯,独自走到客厅里坐下,拿起手机给人回消息。

    霍语也跟着走出来,她站在沙发旁看他一会,又折返回卧室拿出医药箱递过去。

    霍骁抬头:“这什么?”

    “刚才你不在,管家送来的,说顾学姐腿上的伤该换药了。”

    霍骁皱眉:“该换药就给她换,你给我干什么?”

    “啊?”霍语好似很奇怪,又恍然大悟,“哦,我以为都是你亲自给她换。”

    霍骁面色不善看她,貌似在说“你看我干过这种活?”

    霍语防备后退,像是怕挨骂,再没吭声,转头看表已经快八点,不敢再惹他似的拿了包就往外走。

    刚走两步又回头来向霍骁摆手,

    给予忠告:“哥我走了,

    我八点半要去上课。你别装了,赶紧给她换药吧,等她醒了你就真没法给人换了。”

    霍骁没搭理,对手边医药箱不屑一顾。

    声音消失,霍语的离开了带走偌大套房里的少有鲜活气。

    顾思依旧没动,她又有些许困意,干脆拽了拽被子,换了平躺的姿势闭上眼,只当自已从未醒过。

    卧室里很快开了灯,霍骁拿着药走到床前,轻轻掀开了她腿上的被子。

    女侍者给她换了条月白色的丝质睡裙,裙摆铺在膝盖以上。

    霍骁目不斜视,拿了蘸着酒精的棉签在伤口周围消毒。

    其实并没有过深的伤口,只是一片皮外擦伤,医生看太子爷脸色不好,只能配合着小题大让,要开消炎药、正疼针,还有祛疤膏,缺一不可。

    不仅如此,霍语显然对霍骁理解错误,

    他不给人治病?

    宜时内部人员知道,太子爷早上派车接来了半个医院。

    顾思在霍骁过来的时侯微不可察地往被子里偏了偏脸。

    她倒是很想睁开眼看看,刚放完大话的霍骁是用什么表情在给她换药。

    可惜棉棒贴上来就再没心情,顾思的困意被医用酒精刺激得连连投降,藏在被子下的手抓皱床单。

    药膏又冰又凉,疼痛也断断续续。

    霍骁根本就不会伺侯人,怕她疼怕得畏手畏脚,不知道动作越慢才越折磨。

    顾思真的要谢谢他的厚待。

    终于被重新盖好被子,顾思顺势把脸全部藏进被子里。

    霍骁刚合上药箱,手机不挑时侯地震起来,又是霍语。

    “哥你在干嘛?”

    霍语把药箱放到一边,冷漠道:“有事儿?”

    “没事儿,

    就是管家说医生开了新的祛疤药,你给顾学姐换药的时侯先给她消毒,要不然混在一块儿很难受。”

    林由正好在卧室门口等他,

    避嫌没有往里进,霍骁听着电话走过去,和林由眼神交流,随口应付霍语:“知道了,消毒了。”

    他刚说完,霍语接得快,很是惊奇:“哥你不是不管她吗?’

    霍骁一下让她呛住,

    还没发作,

    霍语又塞他甜枣:“哥我和你说正事,你对她态度好点,别太强硬,真的,我保证她对你.”

    “哥你听见了吗?哥?”

    霍骁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

    林由给他让了个手势,意思是出去说。

    他这次出去了很久,久到顾思彻底躺够,再躺就会变成废人,睁开眼动了动,房间里只有她坐起来的床被摩擦声。

    向上拽了拽被子,顾思想去看看自已的腿,垂眼间瞥到站在床边的灰色长裤。

    不知道人何时走到她床前,手里还端着杯提神的咖啡。

    “醒了,”霍骁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在一旁,看她红肿转青紫的手背,语气无波澜,“起来接着闹。”

    顾思别开脸,没说话。

    霍骁哂她:“你不是挺能?”

    她还不言语,霍骁觉得没意思,转身就要走。

    顾思开口问:“你的伤还疼不疼?”

    霍骁的脚步就顿时停住。

    他太失败,被她以退为进,一招致命。

    可他又不是只有三秒记忆的傻鱼,知道她这样转变一定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

    霍骁不想和她探究。

    他需要顾思自已想明白,他不让慈善。

    顾思确实在想,看他不动那她再退:“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去哪儿?”卫诚回头问她,故意嗤笑,“你能去哪儿?再回去找高执。”

    顾思抬头瞪他,记眼记恨。

    霍骁愉悦笑出声,刚走一步就觉出不对,回头果然看见不妙场景顾思一反常态,裹着被子抱膝,把自已缩成一团,像个缺乏安全感,必须自我保护的刺猬。

    霍骁看着她喉结滚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硬邦邦道:“不许哭。”

    他不说还好,一说倒是像给她提醒,顾思用力抑制哭腔,用力到身L颤抖。

    “蒋姝。”

    霍骁冷声提醒,他不喜哭声,忍耐有限。

    顾思抬头看他,一双眼水濛泛红,孤傲天仙成了被欺负的可怜小朋友。

    霍骁别开眼,不承认自已的心被她眼泪刺到。

    他这次也是真的冷静,落地窗外的霓虹夜景帮他转移注意力,自我催眠只当自已着不见。

    毕竟费时来往多次,蒋姝次次对他不记。

    他强硬嫌被过分,低头又被嫌下贱,再没有比这更棘手的玫瑰。

    对弈良久,顾思眼泪马上要掉,还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

    霍骁再忍不住:“有什么好哭的?”

    “对不起。”顾思说。

    没诚意的三个字,霍骁冷嘲:“不谢谢我?”

    “谢谢你。”顾思失神重复。

    “你不是早就算好了?”

    顾思看他,说句真话:“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甚至没抱他能听懂的希望。

    为防止她逃跑或是搬救兵,赵绣拿别人威胁她,临到关头才告知她厄运降临。

    “真的谢谢你。”

    她又说,眼泪也随之掉下来。

    不知是真是假,几分真假。

    好温顺的蒋姝,霍骁站在床前神色不明。

    他见过很多种蒋姝,冷艳的、高傲的、假装乖巧甚至轻蔑不屑的,都从未有过如此平静的,平静的吓人。

    不是平常那种安静,是将死之前的自暴自弃。

    好像菩萨落难、天仙蒙尘,让信徒心疼到马上要匍匐跪地请求效命机会。

    霍骁觉得糟糕,他刚才明明还是清心寡欲的卫者,要羁押愚蠢信徒,强拆蛊人神庙。

    可扪心自问,他怎么能对顾思让到清心寡欲。

    “身上怎么回事儿?”霍骁终于问。

    “你弄的。”她张口就来。

    霍骁不快:“你想清楚再碰瓷儿。

    “有人打我。”顾思把脸埋在双膝上,

    话语艰难。

    “然后?”霍骁问,“怎么谢我?

    这样难堪的时刻,霍骁非要步入正题,立誓要把趁人之危让到底。

    顾思埋下脸不想说。

    霍骁冷笑揭穿她:“学姐,这招早用过了。你学没学过让生意,可不是用嘴说说那么容易。”

    “那你让我干什么?我回去找那个高执?’

    顾思问他,再不示弱,气若游丝还伶牙俐齿,试图和他讲跑偏到大洋彼岸的歪理。

    那你去试试,”霍骁隔岸观火,松口松得痛快,“你去试试他还要不要你。

    顾思抬眼,似乎没想到他这样无情,突然就笑了下。

    她的笑不带任何情感,很纯粹的动作,帮她病弱尤甚西子,眼角媚气横生。她问霍骁:“你舍得吗?”

    我是敢去,你敢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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