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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孩才吃糖

    顾危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噙着嘴角哂笑:“这会儿怎么不结巴了?”

    谢南栀默然。

    前世,她虽贵为国公府嫡女,却没有得到嫡女应有的尊重。

    父母对她不甚关心,祖母对她视若无睹,还有叔叔婶婶们在背地里议论她的身世,以至最会视人眼色行事的女使婆子们都对她冷眼相待。

    小心翼翼地在国公府讨生活,加之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她愈发胆小怯懦,干什么都要顾及别人脸色,就连说话也变得不太利索。

    故此,结巴于她是心病。

    怕被看出异样,谢南栀垂下头讷讷。

    “我……我吃完了。”然后逃离似的告辞。

    逃到水房将门窗紧闭,仅一人的天地,谢南栀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白雾笼聚,如轻纱覆盖,连同周遭也变得影影绰绰,仿佛在朦胧的画卷上渲染出前世不堪的记忆。

    顺着门缓缓蹲下,她把头埋进臂弯里。

    不行!

    既然重来一次,她得改变!

    变成自己想成为的人,变成自己喜欢的人!

    不以他人之过惩罚己身,重活一世,生而悦己。

    哄着自己心情平复,她拿出茶盏替顾危沏了杯热茶,还未踏出门槛,忽而想起上次布置暖房一事。

    他是不是不喜欢温热的东西?

    伸出去的脚猛地收了回来,谢南栀重新翻出一个茶盏,待原先这杯凉透了以后,再沏上一杯。

    一凉一热,这次总不会弄错。

    端到正厅时,饭桌已经撤下。

    雁回不见踪影,顾危坐在椅子上小憩。

    侧脸如画,面容清疏,纤睫轻眨覆下淡淡阴翳。

    谢南栀将茶摆在桌上,伸着手站在一旁犹豫不决。

    要不要叫醒他?

    万一这杯热的也凉了怎么办?

    然,顾危眉眼弯弯,将她动作悉数捕尽。

    “咳。”他咳了一声,出声提醒,“谢谢南栀。”

    兀自端起凉的那杯,一饮而尽。

    末了,还打趣道:“还知道给自己泡一杯?”

    见状,谢南栀心中的石头落地,终于松了口气。

    她发觉,督主似乎格外贪凉。

    放下茶盏,顾危视线盘旋在漆盘之上。

    他喝的这杯茶水橙黄已经凉透,而另一杯热气袅袅适宜暖身。

    小女娘的那点心思在他面前昭然若揭,却也不曾点破,只道:“还不喝?”

    谢南栀一愣,手忙脚乱地端起来,被滚烫的杯壁烫了手,连将茶盏又放回桌上。

    指尖小巧微红。

    一张有力的大手牵着她的手往前一拽。

    她离督主又靠近了些。

    “怎的这么笨?”

    男人嘴上调侃,手上动作不减。

    冰凉的手指在她指尖抚摸,再吹一口清气。

    几次往复,钻心的烫意减缓了不少。

    男人似乎觉得不够意思,手指滑向她的掌心轻揉慢捻,惹得她阵阵寒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危看着小女娘的山眉水眼,从脸颊至耳垂再至脖颈,绯红一路向着深处蔓延。

    他喉结微动,敛了神色。

    “好了,本督还有事要忙,你乖乖回去吃药。”

    谢南栀瞬间皱眉,她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听府上老人说,她出生之时染了风寒,便自此得了弱症,加上下人们照顾不周,她几乎是泡在药缸子里长大的。

    虽然喝了不少中药,却仍然接受不了药的辛苦。

    顾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怎么?嫌药苦?”

    “苦也得喝。”

    不等她反驳,径自离开。

    谢南栀叹了口气打算回梅园,却见走出去很远的男人回眸,眸中没有压迫。

    “乖,散值了给你带糖吃。”

    说完再次离去。

    糖?

    小孩才吃糖。

    谢南栀暗自腹诽,再说了,这会儿子喝完药,等他带糖回来,舌尖早就没有苦意,还要糖做甚?

    虽是这么说,但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时,她老老实实抱着汤婆子坐在廊下。

    一刻钟——

    两刻钟——

    汤婆子里的热水添了又换。

    她盼着明月升起,又看着明月高挂。

    终于在夜色中见到了男人的身影。

    谢南栀小步跑去,男人未注意到她,步履未停。

    她按耐住胸口跳动,伸出手迎了上去。

    两手相牵,掌心温热。

    谢南栀却疑惑了,这手……怎么这么粗糙?还有这么多茧?

    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注意面前的男人身子一僵,慢慢回头。

    “谢姑娘?”

    声音也有些不像,谢南栀揣着疑问抬头,吓得小脸煞白。

    这不是督主?!

    怎么会是雁回?!

    雁回怎么穿着督主的衣服?

    两人齐刷刷愣在原地。

    直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声,“勾搭完本督不够,还要勾搭别的男人?”

    谢南栀早就吓得浑身僵硬,森森寒意从脚底窜到脑门。

    “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

    顾危从后而出,在夜色里显出身型。

    他穿着雁回的衣服,一身白色骑装外面是银色甲胄,乌发高高束起与往日不同。

    “谢南栀,你该不会嫌弃本督是个阉人吧?”

    她讨好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嫌弃?

    “怎么会?我只是……看错了……”

    要不是他们乱穿衣服,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你们大晚上的换着衣服穿,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一不小心说出真实想法,果不其然,被顾危敲了个重重的丁壳。

    “大人的事,小娇娘莫要管。”

    谢南栀闷不作声,她不是小娇娘,她已经及笄了!

    见人似乎堵着气,顾危有些好笑。

    “所以,你一开始是准备勾引本督?”

    勾引?

    这怎么能叫勾引?!

    这顶多叫示好。

    谢南栀噤声,又怕惹恼男人。

    闷着嗓音喃喃:“没有……”

    呵。

    撒谎精。

    顾危失了兴致,转身离开。

    谢南栀没拿到糖,亦步亦趋地跟上。

    低着头,低着声,小心试探。

    “糖……”

    “小没良心的。”

    只换来男人的一句吐槽。

    谢南栀怒了,只敢偷偷生气。

    果然!大奸佞说的话怎么能信!

    她怎么就没提前想到,他会说话不算数!

    啪——

    腹诽还没结束,一个袋子被前人丢至谢南栀头顶。

    她连忙接住。

    打开一看,里面是五彩斑斓的糖果。

    流光溢彩如天上朝霞。

    她呆了,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糖。

    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她默默收回刚刚的腹诽。

    原来,大奸佞也会说话算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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