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江山情殇/ 第73章 悬命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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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悬命惊澜

    深秋,紫宸殿的铜鹤香炉里腾起的龙涎香混着浓重的药气,在鲛绡帐幔间凝滞不散。皇帝剧烈的咳嗽震得金镶玉枕畔的青铜药盏叮当作响,指节抠进明黄缎面被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将绣着龙纹的布料晕染成暗红。守在寝殿外的太医令们面面相觑,怀中诊脉的玉尺已沁出冷汗——三日前刚因治水有功受赏的沈氏父子还在朝堂谢恩,谁能料到圣驾竟在此时急转直下。

    "快!传太子!"贴身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死寂。萧忆痕手持奏折冲过重重宫门时,正撞见华皇贵妃带着柳氏一族的人匆匆赶来,她鬓边的东珠步摇随着急促的步伐摇晃,眼底藏着难以掩饰的焦灼。椒房殿方向,苏陌璃攥着护甲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永巷盯着,若有异动"

    寝殿内,皇帝的呼吸愈发微弱。当太医令颤抖着将银针扎入百会穴时,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恍若千军万马奔腾。萧忆痕跪在榻前,看见父亲凹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清明,枯槁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气若游丝:"西北军报沈氏"话音未落,便陷入昏迷。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朝堂瞬间乱作一团。右相连夜召集党羽,密室里的烛火彻夜未熄;宁王旧部蛰伏的据点突然多了往来的车马;而沈府上下紧闭门户,沈父握着治水时磨出茧子的手,将儿子沈砚锁进书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准踏出半步!"

    三日后的清晨,奇迹却悄然降临。当,突然咳嗽着招来暗卫统领:"去查,那日我昏迷时,各宫动向还有,西北军的粮草调配"他的目光落在案头沈氏父子的升迁文书上,苍老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窗外,深秋的风掠过宫墙,将未说完的话卷入沉沉夜色,恰似这波谲云诡的朝堂,永远藏着看不见的惊涛骇浪。

    太和殿内烛火煌煌,鎏金龙纹烛台上的红烛噼啪作响,将殿内映得恍若白昼。皇帝身着明黄龙袍,虽面容仍带病后苍白,却精神矍铄地端坐在九龙宝座上,望着阶下林立的朝臣,朗声道:"朕大病初愈,又逢黄河水患平定,今日特设此宴,与诸位爱卿同庆!"

    话音未落,礼乐声骤然响起。身着绯袍的乐工们鱼贯而入,奏响《庆丰年》的曲调。殿内酒香四溢,珍馐美馔摆满了雕花檀木桌案,东海的龙虾、塞北的烤羊腿、江南的水晶肴蹄,琳琅满目。

    太子萧忆痕率诸王臣先行敬酒,"愿父皇龙体康泰,吾朝国祚绵长!"众人纷纷起身,山呼"万岁",声震屋瓦。皇帝笑着一饮而尽,目光扫过席间,落在沈氏父子身上。沈父身着崭新的正三品官服,沈砚则换上了从四品的绯袍,父子俩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沈卿家,"皇帝突然开口,"此次治水有功,朕还要重重嘉奖。"他抬手示意,太监托着朱漆盘上前,盘中是一对温润的羊脂玉如意,"赏给你父子二人,望你们再接再厉。"

    沈父与沈砚连忙跪地谢恩,"臣等不敢居功,全赖陛下洪福齐天,才得保百姓平安。"沈砚余光瞥见右相阴沉的脸色,心中暗凛。自从治水归来,他便察觉朝中暗流涌动,弹劾他们的折子虽被皇帝驳回,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华皇贵妃率领一众妃嫔前来敬酒,她身着织金霞帔,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行礼轻轻晃动,"陛下龙体康复,实乃我朝之幸。臣妾特命御膳房做了陛下最爱吃的栗子糕,请陛下品尝。"

    皇帝笑着接过,咬了一口,赞道:"还是爱妃最懂朕的心思。"然而,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侍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启禀陛下,永巷方向走水!"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苏陌璃脸色微变,随即恢复镇定,"陛下勿忧,臣妾这就去查看。"说罢,带着宫女匆匆离去。皇帝皱起眉头,兴致大减,"都去看看,务必查明起火原因!"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宴会草草收场。朝臣们心怀忐忑地离开太和殿,沈氏父子并肩走在宫道上,寒风卷起他们的衣摆。"父亲,"沈砚低声道,"这场火来得蹊跷,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父神色凝重,"今日宴上,陛下对我们的嘉奖太过隆重,难免招人眼红。从今日起,你我更要小心行事。"父子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唯有宫墙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渐渐扭曲变形。

    而在太和殿内,皇帝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挥退左右,独留太子萧忆痕,"你去查查,这场火究竟是谁的手笔。还有,西北军的粮草筹备得如何了"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蟠龙柱上,恍若两尊神秘的剪影,诉说着这深宫内院、朝堂之上,永远不会停歇的权谋争斗。

    寒风裹挟着细雪扑打在宫墙上,沈砚摩挲着怀中的羊脂玉如意,温润的触感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行至朱雀门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竟是太子府的贴身太监举着灯笼匆匆赶来:“沈大人留步,太子殿下有请。”

    沈父脸色骤变,下意识挡在儿子身前:“这么晚了”

    “父亲且先回府。”沈砚将披风紧了紧,跟着太监拐进暗影重重的夹道。月光穿过斑驳的宫墙,在青砖上投下交错的网格,恍惚间竟像极了黄河决堤时缠绕在木桩上的麻绳。

    太子书房内,萧忆痕正对着舆图皱眉。案头摆着几封密报,最上面那封被烛火燎出焦黑的边缘。“沈卿可知,永巷走水时,柳氏外戚的马车曾在西华门停留?”他突然开口,指尖重重按在西北防线的标记上,“更蹊跷的是,起火库房里藏着三年前宁王旧部的往来文书。”

    沈砚心头剧震。他想起宴会上右相阴沉的脸,想起华皇贵妃进献的栗子糕——那些甜腻的香气,此刻竟与记忆中黄河洪水的腥浊气息重叠。“殿下的意思是”

    “有人想趁乱浑水摸鱼。”萧忆痕将一卷残页推过来,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沈氏父子治水时的调粮记录,墨迹间却掺着几处不自然的晕染,“这账目若被有心人利用”

    与此同时,永巷深处的火场仍在冒烟。苏陌璃捏着手帕蹲在焦黑的梁柱旁,指尖沾起些黑色粉末凑近灯笼。“娘娘,灰烬里检出了桐油残迹。”贴身宫女低声禀报,“倒是柳妃宫里的小厨房,今早突然添置了十桶桐油。”

    华美的凤眸闪过寒光,苏陌璃起身时,裙摆扫过一截烧断的锁链——那是锁住江若雪居所的旧物。她望着远处通明的灯火,想起白日里皇帝望向沈氏父子时的灼灼目光,忽然轻笑出声:“去告诉沈侧妃,就说本宫邀她明日赏花。”

    上。"彻查!"他喘着粗气,"凡参与构陷者,一个都别想逃!"

    当夜,沈砚跪在父亲灵前,手中握着从火场带回的焦黑衣角。灵堂外风雪呼啸,他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治水如治世,既要堵,更要疏。"烛火突然摇曳,映得墙上"精忠报国"的匾额忽明忽暗。暗处,萧忆痕的贴身太监悄悄塞来密函,展开只见一行小字:"西北军异动,右相已派人联络节度使。"

    沈砚将信纸投入火盆,看着灰烬被风卷上夜空。这场看似针对沈家的阴谋,不过是更大棋局的序章。而他手中的棋子,除了真相,还有太子的信任,以及万千黎民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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