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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谢祯闻言,心头莫名一紧,跟着便觉一股热浪往丹田处涌去。

    脑海中莫名便将此刻身后的恩禄,替换成了蒋星重。

    谢祯霎时便觉脸颊复又滚烫。

    谢祯的脖颈耳朵眼可见的泛红,恩禄自是看在眼里。

    方才陛下令他派人去打听蒋姑娘身体时,他还只是怀疑,这下恩禄当真确定下来,陛下心里,怕是对蒋姑娘有了别的情愫。

    谢祯起了起身子,躲开恩禄捏肩的手,恩禄只好收手。

    谢祯重新靠回去,只对恩禄道:“你也知她有谋逆之心,朕无此念。

    ”

    说着,谢祯不由垂眸,微微抿唇。

    “便是嫁给路边的乞丐,我也绝不会同景宁帝沾染半分!”那夜庙会,蒋星重的这句话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她神色间的避之不及,语气间的厌恶,谢祯都记得分外清晰。

    恩禄静静看着谢祯,他垂着眼眸,鸦羽般的长睫覆盖在眼睑上,挡住了他眸中的神色,恩禄无法窥见。

    但恩禄知道,此刻陛下心里定然不畅快。

    蒋姑娘要谋反,而他是皇帝。

    未来蒋姑娘若是当真做出些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陛下是杀还是不杀?

    他们二人之间,当真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念及此,恩禄道:“陛下既无此念,便要坚定心念,永无此念。

    ”

    谢祯闻言,心口一阵莫名地抽痛。

    他半晌没有言语,随后嗤笑一声,道:“你怕朕日后狠不下心杀她,误了大事。

    ”

    恩禄忙行礼请罪道:“是臣多嘴。

    ”

    谢祯未再多言,从浴桶中起身,只道:“朕明白。

    歇着吧。

    ”

    他不想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他也没工夫去想。

    谢祯出了浴桶,恩禄服侍他擦干身子,给他取来素色的中单穿上,便陪他回了寝殿。

    本该早睡,可谢祯坐在榻边看书,一直未睡。

    恩禄催促几次,谢祯只道再等等。

    直到去东厂打听的小太监回来,告知谢祯蒋星重今日的情况,谢祯方才放下书,上榻休息。

    恩禄见此,心下叹息。

    嘴上说着明白,行动上却是要等着回话。

    恩禄无法再说什么,只叹息着摇摇头。

    只盼着陛下日后,莫要因此而心伤。

    谢祯朝一旁的恩禄伸手,

    恩禄忙将方巾递给谢祯。

    谢祯接过,擦了擦眼下的泪,复又将方巾递回给恩禄。

    他紧紧抿着唇,神色间的动容人人可见。

    哽咽半晌,

    谢祯终于平复情绪,

    他看向冯玉润等一众文官,

    语气间满是悲愤,道:“朕临危受命,

    御极为帝。

    可德不配位,见罪于天。

    天罚朕民,身受大旱之苦。

    朕念苍生,

    每每思之,

    肝心若裂!可自朕登基以来,国库空虚,眼见百姓之苦,却束手无策。

    ”

    谢祯缓缓抬手,

    指向冯玉润等人,语气悲愤而又严厉,字字掷地有声,朗声斥道:“尔等身为朝廷命官,

    身受百姓供养,却一味只知排除异己,争权夺利。

    尔等饱读圣贤书,个个都是科举入仕的进士才子,

    怎可忘‘以民为天’啊?百姓敬重尔等,

    朕依仗尔等!可朝廷深受国库空虚的掣肘,尔等至今给不出朕充实国库的法子。

    午夜梦回之时,

    心可有愧?可对得住十年寒窗,对得住往圣先贤?”

    冯玉润等人闻言,立时齐齐跪地,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今日阉党旧臣扯着为民请命的大旗,忽然高声捐款这一举措,当真打得建安人措手不及。

    他们在朝堂之上,捐出大笔的银子。

    如此义举,谁又能说半句不是?若指摘反驳,岂非便是责怪他们为民请命之心有错?

    这一下,当真是将建安人架于炭火之上。

    若跟着捐,他们刚才说过自己两袖清风。

    捐少了,不如阉党旧臣,捐多了,便是打了‘两袖清风’的脸。

    若不捐,长久没能给出充实国库法子的他们,就显得格外虚伪,不如他们口中一直要求严厉处置的阉党旧臣爱民。

    冯玉润等人,不由抿唇摇头。

    阉党旧臣,这回玩的是阳谋,当真叫他们陷入两难之境,不知该如何破局。

    谢祯长叹,他此刻的情绪尽是波澜。

    他看向吴令台等一众阉党旧臣,无比叹慨道:“尔等为民请命,为国分忧的忠贤之心,朕瞧见了。

    尔等曾经依附九千岁,皆乃戴罪之身。

    但朕亦不愿尔等忠心蒙尘,朕便再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

    吴令台立时反应过来,忙跪地行礼,朗声道:“陛下宽仁,臣谢主隆恩!”

    一众阉党旧臣,尽皆随吴令台跪地,高呼谢恩。

    建安党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上神色就好似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即便有人想反驳进言,也被身边人以眼神制止。

    谢祯扫了一眼建安党人,接着道:“尔等依附九千岁,曾助

    纣为虐为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朕今日,便依从‘主犯从严,从犯从宽’之策,罚尔等俸禄三年。

    日后尔等须戴罪立功,严于律己,为民请命!”

    未杀头,未罢官,仅仅只是罚俸三年。

    这对于早就等死的阉党旧臣来说,已是求之不得的极好结果。

    众阉党旧臣,如何不心怀感恩?立时跪地,高呼谢恩。

    一番话说罢,谢祯这才转身,重新坐回龙椅上。

    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从吴令台面上扫过。

    此人当真聪敏,且还颇有手段。

    难怪当初九千岁会扶持吴令台入内阁,做了文华殿大学士。

    昨日他只告诉吴令台一句“朕需要你继续做从前的事”,没想到只一夜时间,他便已联合阉党旧臣,想出捐款这等法子来。

    不仅解决国库空库的掣肘,帮他弄到一笔钱,讨好了他,还顺道给阉党旧臣戴上了一顶为民请命的高帽,顺势解了建安人的围剿。

    自他知道阉党旧臣不能杀之后,便一直饱受建安人的逼迫,他一直在想破局的法子。

    若他直接说不杀阉党旧臣,建安人定然会奋起反抗,朝中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但今日吴令台这一番阳谋,他顺势将清洗阉党旧臣一事作罢,建安人还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谢祯微一挑眉,甚喜。

    真材实料的科举出身,智谋过人。

    这番聪慧,若是用在正道上,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可惜,只做了一条咬人的忠犬。

    目前来看,这吴令台,勉强是个可用之人。

    谢祯在龙椅坐定,随即道:“今日早朝,朕还有三件事,要昭告天下。

    ”

    说着,谢祯看向恩禄,道:“宣旨。

    ”

    恩禄行礼,随后上前一步,将赵元吉贪污受贿,出售堂贴,借职务之便,敲诈百官的案子公之于众。

    又将傅清辉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以及沈长宇升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告知。

    圣旨罢,朝中众人面面相觑,尤其一些勋贵,此刻面色都不大好看。

    谢祯看了一眼朝中几位王爷、郡王,暂且未作多言。

    赵元吉的案子,以及傅清辉、沈长宇右迁的圣旨宣读完毕后,恩禄复又宣读了关于高明兆、项载于涉嫌贪污,一个被送入大理寺,一个被送入诏狱的圣旨。

    圣旨宣读罢,众建安人立时抬眸。

    刑部尚书阮孝堂出列,手持笏板行礼道:“陛下,罪臣赵元吉,罔顾法度,滥用私权。

    锦衣卫内部,如今怕是混乱不清。

    傅指挥使又刚上任,恐不及重整内纲。

    诏狱又多冤狱,依臣之见,吏部尚书项载于一案,当移交刑部。

    ”

    谢祯闻言,眼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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