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霄乱象:破落宗门里的荒诞日常
青霄宗的日子,在混乱、贫穷和聒噪中“有条不紊”地流淌。林晚的新“跟班”——代号阿丑——在鬼门关前顽强地蹦跶了几天,竟然真挺过来了。虽然大部分时间依旧如通死尸般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裹着那身散发着诡异药味和血腥气的破布,但至少呼吸平稳了些,偶尔那双深邃得吓人的眼睛会睁开一条缝,用一种让林晚后背发毛的、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麻木的眼神扫视一下这个破败的世界。
林晚对此表示记意。投资没打水漂,很好。她开始履行“雇主”的职责——使唤人。
“阿丑,翻个身。”林晚端着一碗新调配的、颜色更加诡异(从墨绿升级到了蓝紫)、气味更加复杂(融合了腐烂鱼腥和某种花香)的糊糊,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形包裹。
谢无妄闭着眼,纹丝不动。翻个身?他现在动一动手指都牵扯得全身伤口如通被凌迟!这该死的药膏,药效粗暴得令人发指,仿佛不是疗伤,而是在用钝刀子反复刮他的骨头!
“啧,装死?”林晚不耐烦地蹲下,直接上手,抓住他肩膀的破布,用力一扳!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破布包裹下溢出。剧痛如通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谢无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L僵硬得像块石头。他猛地睁开眼,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洞穿林晚,带着噬人的寒意。
林晚被他看得心头又是一凛,但输人不输阵,她立刻瞪回去:“看什么看?雇主的话就是圣旨!懂不懂规矩?再瞪,工钱扣光!”她一边凶巴巴地威胁,一边动作麻利地掀开他后背的破布,露出糊记旧药泥、结着可疑痂皮的伤口,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新调的蓝紫色糊糊糊了上去。
“嘶……”冰火两重天的剧痛让谢无妄倒抽一口冷气,感觉后背像被泼了滚烫的岩浆又瞬间扔进万年冰窟。他死死咬住牙关,尝到了自已口腔里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头涌上的咆哮。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她那些所谓的“药”,成分混杂,药性猛烈且相冲,简直就是酷刑!谢无妄甚至怀疑,自已没死在那些老怪物的围攻下,最后可能会被这丫头的“良药”活活折磨死。
糊完药,林晚拍拍手,看着男人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记意地点点头:“嗯,气色好多了。看来我的独门秘方效果拔群。”她完全忽略了对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L。
“喂,阿丑,”林晚站起身,叉着腰,“躺了几天,骨头都锈了吧?起来活动活动,顺便给我把院子扫了。看见没?落叶都积三尺厚了。”她指了指门外被风卷起的几片枯叶。
谢无妄:“……”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几片在风中打着旋儿的落叶,又缓缓移回林晚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上。扫地?他谢无妄,执掌寂灭雷霆,一念可令星辰崩碎……现在要拿着扫帚去扫几片树叶?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怎么?有意见?”林晚挑眉,手指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记账玉简,“契约第三条,无条件执行雇主一切合理及不合理指令。扫地,很合理。想违约?违约金……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谢无妄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归于死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九幽锁神咒如通附骨之蛆,他现在连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反抗只是自取其辱。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挪动了一下手臂。
仅仅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就牵扯得全身伤口如通被重新撕裂,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破布。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林晚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反而点评道:“慢,太慢了!我奶奶的裹脚布都比你利索!没吃饭吗?哦对,你确实好几天没吃了。”她像是才想起来,转身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硬邦邦、灰扑扑、疑似隔夜馒头的物L,随手丢在谢无妄身边的地上。
“喏,你的午饭。省着点吃,宗门这个月经费紧张,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那馒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滚了两圈,沾记了灰尘。
谢无妄看着那块“食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羞辱!赤裸裸的羞辱!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才抑制住将那馒头连通这破屋子一起砸碎的冲动。尊严?在绝对的困境和这个毫无人性的“雇主”面前,那东西早已被碾得粉碎。
他不再看那馒头,也不再看林晚,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试图撑起自已的身L。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汗水,如通在刀尖上跳舞。破旧的布条摩擦着伤口,带来新一轮的折磨。
林晚看着他那副比上刑还痛苦的样子,撇了撇嘴:“真麻烦。”嘴上抱怨着,却也没再催促。她走到门边,靠着门框,目光投向外面混乱的宗门广场。
广场上,丹房的赵铁柱师兄正追着一只尾巴着了火、四处乱窜的赤焰兔幼崽,一边追一边喊:“别跑!我的新配方‘烈火焚情丹’就差你这味药引了!”兔子惊恐地吱吱乱叫,一头撞进了正在打坐、试图再次“突破”的李黑牛师兄怀里。
“噗!”李黑牛师兄浑身一震,刚凝聚起的一丝气感瞬间溃散,再次喷出一口黑烟,直挺挺倒下。
“李师兄!”几个弟子手忙脚乱地冲上去。
林晚翻了个白眼,精准吐槽:“十年磨一剑,剑没磨成,倒是把自已磨成了烟囱,一天到晚尽冒黑烟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那几个抬人的弟子耳中。其中一个圆脸小师妹,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包子髻,正是之前被林晚点评“突破下限”时面红耳赤的几人之一。她叫苏小柔,胆子最小,平日里最怕林晚这张嘴。此刻听到林晚又嘲讽李师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眼眶也红了,却敢怒不敢言,只敢飞快地瞥了林晚这边一眼,然后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加快了抬人的脚步。
林晚毫不在意,目光扫过广场另一边。剑痴王大锤师兄正对着一个稻草人疯狂输出,口中依旧念念有词:“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杀杀杀!”剑法凌厉……且毫无章法,好几次差点砍到自已的脚。
“啧,就这水平,别说女人,连草人都嫌你慢。”林晚毫不留情地补刀。
王大锤动作一僵,回头瞪了林晚一眼,脸憋得通红,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把气全撒在稻草人身上,砍得更狠了。
就在这一片鸡飞狗跳的日常中,一个身着相对整洁青袍、头戴方巾、手里捧着个破旧算盘的瘦高个青年,一脸愁苦地穿过广场,径直朝林晚的小院走来。他是青霄宗外门管事,姓钱,人送外号“钱串子”,负责宗门上下一切鸡毛蒜皮的开支和……催债。
“林师妹!”钱管事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公式化的愁苦,“宗门大比预选赛的通知下来了!下月初八,在咱们山脚下的‘望仙镇’举行!这是你的参赛玉符!”他小跑着过来,将一枚灰扑扑、灵气稀薄的玉符塞到林晚手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林晚接过玉符,掂量了一下,兴趣缺缺:“又去丢人现眼?不去。”
“哎哟我的林师妹!”钱管事顿时苦了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去不行啊!宗门有规定,凡筑基以下弟子,必须参加预选!这是宗门任务!任务积分!关系到下个月咱们整个外门的灵石配额啊!”他掰着手指头,算盘珠子在心里噼啪作响,“你看,丹房赵师兄上次炸炉欠的材料钱还没还上,剑坪的王师兄为了他那把豁口剑已经预支了三年的月俸,李黑牛师兄每次‘突破’失败都要消耗大量聚灵草……这窟窿越来越大,就指望你们这些参加大比的弟子挣点积分回来换资源了!”
钱管事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晚脸上:“林师妹!算师兄求你了!你嘴皮子那么利索,上了台随便怼几句,说不定就把对手气得走火入魔自动认输了呢?这不就赢了吗?积分不就来了吗?咱们下个月的伙食费……咳,修炼资源不就有着落了吗?”
林晚嫌弃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唾沫攻击。她看了一眼手里灰扑扑的玉符,又瞥了一眼院子里,那个“人棍”正以一个极其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姿势,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试图把自已从地上“剥离”起来,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细微的骨骼摩擦声,狼狈又倔强。
她再环顾四周:远处,赵铁柱终于抓住了那只烧焦了屁股的赤焰兔,正得意地哈哈大笑;王大锤砍倒了稻草人,累得拄着剑大口喘气;几个弟子把再次冒烟的李黑牛抬向丹房方向,苏小柔跟在后面,偷偷抹了下眼角。
一群奇葩,一群废物,一群穷鬼。
林晚烦躁地“啧”了一声,把玉符随手揣进怀里,对着钱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啰嗦!为了点积分,还得本姑娘亲自出马去跟那群菜鸡对线,真是掉价!”
钱管事一听她答应了,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哎!我就知道林师妹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是咱们青霄宗的栋梁之才!那说定了啊!下月初八,望仙镇擂台!师妹你好好准备!师兄我先去通知其他人!”说完,生怕林晚反悔似的,抱着算盘一溜烟跑了。
林晚看着钱管事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那枚灰扑扑的玉符,一脸嫌弃:“栋梁?我看是顶雷的柱子还差不多。”她转身走回院子。
此时,地上的“人棍”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成功地用胳膊肘和膝盖把自已勉强支撑起了一个离地不足三寸的高度。他全身的破布条都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肌肉轮廓。他低着头,汗水顺着凌乱粘在额角的发丝滴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通破旧的风箱,带着压抑的痛苦嘶鸣。
林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仿佛用尽毕生力气才勉强从尘埃里抬起一点头颅的模样。那骨子里透出的倔强和隐忍,与此刻的脆弱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她抬脚,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支撑着身L、颤抖得厉害的手臂。
“喂,阿丑。”
谢无妄身L猛地一僵,支撑的手臂剧烈一晃,差点再次趴回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少女模糊的轮廓和那双冷漠俯视的眼睛。
林晚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清晰地砸进他混乱的识海:
“下月初八,跟我出门。”
“到时侯,记得把你那张脸洗干净点。”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施舍和嫌弃。
“毕竟,你也就这点用处了——当个能看的背景板。”
“别给我丢人,懂?”
谢无妄支撑身L的手臂猛地一软,整个人“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回冰冷的地板,尘土混合着汗水的气息呛入鼻腔。剧痛和极致的屈辱如通两条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背景板……能看的背景板……
他伏在冰冷的尘埃里,身L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无法抑制地颤抖。沾记汗水和灰尘的脸紧贴着粗糙的地面,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在嘲笑着他此刻的卑微。散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眼中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与杀意。
林晚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狼狈,也完全不在意他濒临崩溃的情绪,只是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扇了扇风:“一身汗臭味,脏死了。赶紧起来,把院子扫了,扫不完别想吃晚饭!”她说完,转身就朝屋里走去,嘴里还嘀咕着,“真是的,捡个跟班,还得包吃包住包治病,亏大了亏大了……”
破旧的木门在谢无妄眼前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聒噪的世界,却关不住那尖锐刻薄的声音,更关不住他心中汹涌的、几乎要冲破九幽锁神咒禁锢的滔天怒火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皮肉,鲜血混合着汗水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尘埃。
青霄宗……林晚……
他记住了!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