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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东方既白,四周的人们已经陆续开始新一天的救援。

    彭晴值夜到鸡鸣时分,才睡下不久,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恹恹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哼唧,却困得睁不开眼睛。

    只感觉整个人离地了,她慌忙睁开眼,却发现是余安将她抱了起来。

    她连忙挣扎着要跳下来,余安知道她的意思,抱得更紧,眼中笑意很浅:“大家都出去忙了,我给你寻了个清净些的角落。

    ”彭晴拗不过他,只能往他怀里钻,企图挡住自己的身影,嘴里催促道:“那快点。

    ”说是没人,这院子里伤员这么多,不能动弹的也有人在休息呢。

    “两个时辰后,我回来叫你。

    ”余安给她盖好被子,旁边放了水囊,里面续满了水。

    未等余安的脚步远去,彭晴已经再次沉沉睡去。

    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全身疲惫,彭森已经来了,给她递来了一个冒着热气的蒸饼。

    见到彭森的脸庞,昨夜姬孟言的话突然耳侧响起,彭晴急忙告知此事,生怕二人有何误会引发打斗。

    彭森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已经没事啦。

    ”说起来也是彭森工作史上后,各自留存一份,盖章即为生效,连同聘书一起,视为缔结婚约成立,如有悔亲,则以聘书和聘礼单为证,上告官府。

    其实论实情,这聘礼单子上虽然不曾写结亲一方,但是聘书上却是把地址姓名写清楚了的,如果姬家摆明了不认,到官府也还有说辞,奈何几家均在朝为官,若对簿公堂,实在有失体面,叫黎民百姓看了笑话。

    故而两家均打算私了此事。

    而城南杨家也正是吃准了姬家这一心理,应了聘后,连夜进京,准备和姬家商讨,也不知他们费尽心思要入姬家,到底源何心思。

    那姬家大小姐听闻此事,愤怒不已,要为自己兄长主持公道,执意认为是驿差收取了城南杨家的贿赂,故意惹出这一身是非,要来寻仇。

    却不料方才二人相遇之时,姬孟言一提此事,彭森便供认不讳,没有丝毫推辞,只说自己愿意陪姬家申诉,只要时间方便,随时作证。

    如此一来,原本打算咄咄逼人的姬孟言哑口无言。

    她平日受到的教育便是“人敬我三分,我亦敬人三分”,现今彭森竟不矢口抵赖,她也不好得理不饶人了,便支支吾吾道:“那你写个……字据来。

    ”她想着既然彭森认了,那就先立个字据,也算有个结果。

    又不幸遇到了地震,眼下救灾最要紧,这些事情倒可以搁置一二。

    彭晴疑惑道:“我听闻姬家是商贾之家,怎么阿兄又说他们是官宦之家?”这段时间,彭森可以说是把这几家人打听清楚了。

    他说道,这姬姓在此一带也有些历史,称得上是一地望族,前三代是为商的,后其大公子姬维黎武举进仕,在京为官,虽不是朝中重臣,却也算年轻有为。

    得入此家,也算良配。

    故而城南杨家,不顾名声,也要借机将女儿嫁入其中。

    又自知理亏,拖家带口进了京,准备商议此事,也好躲过城北杨家正主的诉讼。

    而且城南城北二杨,也是沾亲带故的兄弟,如今两家针锋相对,也叫人唏嘘。

    彭晴连连摇头,这也算是一桩奇事,她阿兄说不定就是最后的替罪羊。

    但是假如要她选,她和彭森选择也是一样的:“阿兄向来敢作敢当。

    ”“父母教诲如此,不敢不从。

    ”彭森并不居功,虽然方敏性格唠叨,但是自小教导他兄妹二人,过而能改,方才正道,即使如今这个过错,或许造成他未来坎坷,也不得不应下,否则他将日夜难安。

    兄妹说完此事,余安在一旁给他二人递来热粥,彭森接过,严肃道:“你二人虽在一块,但终未……你不能失礼于我妹妹。

    ”两人脸红着点头。

    彭森重重地敲了一下彭晴的头,告诫她要听进去。

    彭晴微微撅嘴答应下来,从帐篷里钻出来,引开话题道:“各处的药都够用吗?”彭森眼帘低垂,他带来的是狼胥县令能力范围中搜集到的药物,全城也只得这一车而已。

    据刺史大人所说,此次受灾最厉害的当属郊外村庄,大部分药物都分去了那里。

    城中受灾第二,也分得了一些药物,可是道路断了,一时间大部队的药物也运不进来,如今的药只是城里搜集所用。

    “县令如今已经命人挖开城中阻塞之路,估计再两日,就能等待救援了,我们再等等。

    ”彭森道,所幸面前二人都没有受伤,灾中受伤,食物、药物都短缺,如果身体不强,很可能一病再病。

    “阿兄,”余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见彭森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便继续道,“城里的用水,或许需要注意一下……”“这是何意?”彭森问道。

    余安没有说,自己见过伏尸百万的河水,全是蛆虫病蝇,根本无法饮用。

    他只是低声分析道:“井水受到尘土污染,喝了容易引发痢疾,痢疾招来蚊蝇,又会散播新的疾病,容易产生瘟疫,到时雪上加霜。

    ”彭晴和彭森虽然在五巍多年,但是也不曾见过太多血腥,没有想过这些灾难应对之策。

    彭晴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紧张:“那该怎么办?”“找附近熟门熟路之人,去探寻没有被掩埋,周边也没有受污染的水源。

    如今所用之水,倘若可以过滤后使用,或许更安全。

    ”余安眼神果断,认为此事需尽快保证。

    在场的基本都是伤员,除了四个照顾伤员的中年人,就剩下他们几人,还有姬家的人。

    姬孟言也刚好来到听闻找水一事,自告奋勇:“我去,我和我家仆前去探查。

    ”她对此地也算有些印象,若是可以救人,都是值得一试的。

    “那有劳了。

    ”余安道,随即对彭晴道,“晴儿,我还和大家一起去疏通堵塞,你便同兄长去沿路查看各处还缺多少东西吧。

    ”彭森此来是有任务在的,余安自知他兄妹二人许久未见,需要相处时间,便自作主张安排好了,不等彭晴回答,彭森便答应下来,语气和缓:“那我们日落后还在此处会合。

    ”因各处堵塞,骑马并不好走,彭森和彭晴步行前去。

    彭晴说道自己曾经跨越整座城,走遍三个驿站寻彭森的事情,彭森无奈苦笑,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在城西驿也算是名不正言不顺,犯下的这个失误,自己去申诉也说不出个理。

    彭晴安慰道:“我看姬家应该也算好说话的,只要杨家松了口,便也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问道。

    “如今杨家可有人受伤了?”虽然不太厚道,但是如果他们需要帮助,恰巧此时,彭森帮了忙,兴许还能缓和一二。

    现在说这些也都为时已晚,杨家只剩下了些仆役在家。

    谈话间,彭森又问了余安的情况,彭晴简单扯了个谎,说余安被曾经的仇家报复,不得不离开,免得连累彭家。

    彭森道:“娘曾说他走债是个危险工作,如今看来,娘又说对了。

    ”说完,兄妹想起来方敏那个叉着腰大声数落着街邻,说自己是对的时候的模样,都忍不住噗嗤一笑,要是被她知道他们兄妹在狼胥关对她的话如此赞同,可不得又冲着院子大声夸赞起自己高见了。

    彭晴笑得很开朗,心中想着决不能让彭森察觉到父母失踪一事,余安所说,她姑且愿意相信,但是彭森却不见得,因此她选择了暂时隐瞒。

    走了一圈城中,各处基本都建立起了临时救助点,搭起了帐篷,在四周围起了建议挡风墙,也算是有了个庇护之所。

    回到时,刚好看到余安从主城回来,手臂里夹着一个铲子,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彭晴见他没有注意到来人,过去一看:“安哥哥。

    ”正说完,看到他手心磨破了水泡,皱巴巴的白皮之下尽是死水,她急忙拿了手帕给他抱住,又翻了自己包里:“怎么磨破了,应该穿手衣挖的呀。

    ”她有些责备地骂。

    其实他带了手衣,只是做事并不方便,他便取下来了。

    彭森见两人在路边拉着手窃语,也返回来,把自己身上带的药粉给他:“自己涂吧。

    也是练武之人,竟这般不注意。

    ”他不知怎么的,从前是很喜欢余安的,自从余安闹了这一出之后,看见妹妹又十分纵容余安,他心里更不悦了。

    虽然余安确实辛苦,但是他觉得余安不至于蠢笨到破了水泡,因此,余安如此模样于他眼中,更是惺惺作态,十分讨嫌。

    真是好有心机一男的,从前竟不识他心思这般深沉。

    彭森心里冷哼。

    几人回到靖安坊,却看到有一个老人正给人看诊,彭晴大喜:“李先生!”竟是带了满车药前来的李瑾瑜,还有张玉和张成也在忙上忙下地张罗。

    只见李瑾瑜清瘦的身形孤绝独立于夜幕之下,骂声亦十分清明:“城中伤员众多,如何将药物都供应外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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