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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灯希无声模拟着:“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快死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

    灯希“呸呸”

    两声,继续模拟。

    “嗨?你的尾巴好漂亮。”

    灯希摇了摇头,继续无声道:“我叫灯希,你——”

    “好”字还没说出口,一股大力突然拽着灯希的尾巴往一旁拖去,灯希受惊地叫出声:“你你你——”

    灯希死死抓住礁石想抵抗,但他的力气太小了,瞬间就被拽着尾巴,拖出了礁石背后。

    灯希慌慌张张地扭头看去,没有防备地跟一双银色竖瞳对视上。

    灯希:“!!!”

    自己怎么被发现了!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这么大力气啊!!!

    灯希怕得要死,手还不死心地往前伸着,万分不舍地勾着方才藏身的礁石。

    不知道为什么,灯希感觉到拽着他尾巴的劲儿突然一松,他瞬间一甩尾鳍,迅速回到了礁石背后。

    灯希背靠着礁石,惊魂未定。

    好可怕好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不安的灯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去看,海面上空无一物。

    灯希:“!”

    银尾呢?!

    如果不是尾巴上残留着痛感,灯希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他游出礁石背后,往周围绕了一圈,还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圈银尾刚刚躺得那个礁石,上面除了暗红的血渍什么都没留下。

    那么大那么长的尾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水上没有,水下呢?

    灵光一闪的灯希霎时潜入海面下,凭借微弱的血腥味找去。

    灯希下潜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正在缓缓向海底下坠的银尾。

    很模糊的一团小影子,是尾鳍上亮眼的银色让灯希一眼就捕抓到,他迅速往银尾的方向游去。

    还在海面上时,祀寂生一眼就注意到礁石后露出的一小部分蓝色尾鳍,下意识以为是某种鱼类。

    为了存活,祀寂生用最后一点力气翻下礁石,潜入海底,海浪的拍打声很好地掩盖住他的一切动作,他拽住尾鳍,发力拖拽。

    却没想到抓出来的不是能吃的鱼,而是活生生的、会言语的鲛人。

    金发蓝尾,是鲛人。

    祀寂生银眸微缩,手下一顿,最终力气告竭不得不沉入海底。

    挣扎几番也没能摆动剧痛的尾鳍,祀寂生放任自己下坠到冰冷的大海深处。

    猛然间,他的眼前窜入一抹扎眼的金色。

    那是在海水顺滑散开的金发,蓝尾在透明的海水中越发梦幻,薄如蝶翼的尾鳍在摆动间划开一道狭长的水流。

    祀寂生是在人类社会长大的,他曾经以为世界上只有他一尾鲛人了,没想到在这种落后的边缘星上还有着他的同族。

    就像那抹金色,突兀地闯进他的世界,像不断下坠的他靠近、再靠近。

    金发蓝尾的鲛人对祀寂生伸出了手。

    祀寂生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尾鲛人,愈发紧缩的竖瞳极为缓慢地危险眯起。

    通常,这是锁定猎物的眼神。

    危险,饱含杀意。

    也只有祀寂生自己知道,鲛人这个种族是多么危险的生物。

    鲛人的全身上下都是sharen利器。

    鲛人的爪子锋利异常,能活生生撕裂任何生物,尾鳍甚至坚硬得能击碎石壁,体质也比任何野兽都要强悍。

    在祀寂生发现自己是鲛人起,知道自己是正常人之间的异类起,为了不伤害别人,他一直都在做疏远人群的异类。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因为鲛人体质,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而这种没有经历过任何人类社会熏陶,没有道德意识,在落后的边缘星野蛮长大的鲛人,比起救人,sharen才是对方会做的事。

    甚至,同类相食。

    祀寂生面无表情地向对方伸出了自己的手,灯希一把攥住银尾的小臂。

    灯希心里雀跃,总算抓到了!

    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熟悉的力度,熟悉的拖拽,熟悉的惊魂未定。

    灯希被吓得攥紧了手中的红色药草,因为用力过度,红色的药汁被挤了出来,渐渐与海水相融。

    人鱼作为大海里算弱小的物种,一直对危机感异常灵敏,只有极少数会出现意外。

    在灯希游过来时,银尾没有动,保持着虚弱疲惫的状态,直到灯希触碰到他,银尾才霎时出手。

    灯希甚至没看清银尾怎么动作的,就被暴力地禁锢住所有动作,背靠着冰冷的身躯,脖颈处用力地掐了一只大手。

    绝对的碾压。

    红色药草霎时四散在海水中,红色汁水的扩散范围愈发地大。

    灯希双手扒拉掐他的手臂,想挣脱开来。

    但人鱼的力气实在太小了,他的挣扎根本没有一点用。

    窒息与疼痛一齐袭来,灯希眼前发黑,两鳃疯狂翕动,身体自动为主人疯狂汲取海水中的氧气,灯希突地打了个寒栗,后知后觉自己耳后的鳃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抚摸着。

    那一瞬间,灯希能感觉到银尾想活生生拔了他的腮。

    绯红色的药汁在海底像烟雾一般如梦如幻,人鱼族生存至今用来疗伤的圣宝,触碰到伤口的一瞬就消除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温和、清凉,洗净疲惫。

    掐住灯希脖颈的手微微一顿。

    祀寂生看向从蓝尾鲛人手中四散开来的红色药草,掐人的劲儿微微一松。

    灯希终于得到喘息的空间,缓不过几秒,低头狠狠一口咬在银尾的虎口上。

    刺痛让祀寂生的手再次收紧,让灯希不得不松口抬起了头,他垂眼看向虎口上的伤口,眼神出现了几分古怪。

    一个很完整的月牙印,细微的伤口冒出了稀少得可怜的血丝,要是一不注意,眨眼就能愈合。

    鲛人这种残忍的生物,愤恨之下的一口,祀寂生敢保证,他半只手掌都会被咬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小孩子打闹一般。

    银眸的凶意下意识散掉,竖瞳也不再因为疼痛和警惕保持着,而是恢复了正常人的双眼。

    祀寂生微眯起眸,打量起他的猎物。

    因为窒息与疼痛,清澈的蓝眸沾上几分水意,眼尾洇出了粉红,害怕地绷紧了一张小脸,动都不敢动一下,却暗暗磨着牙。

    他的猎物好像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强大,而是瘦弱、胆小。

    祀寂生神色不明,这是什么品种的鲛人?没有锋利的爪牙,像一个精致脆弱的瓷器。

    掐脖子

    灯希不知道银尾为什么突然停下了手,但威胁生命的疼痛让灯希一时失去了理智,怒火冲冲地狠狠咬了银尾一口。

    咬完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勇敢过了。

    灯希动都不敢动,察觉到身后不带感情的注视,开始胡思乱想。

    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还是饿着肚子离开的。

    能不能先给他吃一条鱼?一条就好了。

    灯希垂头丧气,该怎么办才好。

    突地,先前四散在海水中的一片红色药草被水流牵动着飘到灯希的眼前。

    灯希眼睛一亮,有了!

    祀寂生还在思考时,耳边响起一道弱弱的嗓音,“我可以带你去找这些红色水草。”

    这不是祀寂生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先前在海面上他没有分神去听,但在海底的一片寂静中,极其空灵的旋律传入耳中,被无限放大,它悦耳动听得像一首歌。

    这首歌好像自带某种魔力,祀寂生眼中的杀气缓缓消散。

    灯希:“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当然能听得懂。

    这是很古怪的一种感觉,陌生的语言传入耳后,自动在心中转译。

    祀寂生归结为这是他们同族的原因。

    他启了启唇,喉结艰涩地滚动,怔了怔,又闭上嘴一言不发。

    身后过于安静的银尾让灯希的心七上八下,他暗暗抿了抿唇,声音变得更小也更软了:“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身后依旧毫无动静,脖颈处是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的大手,因为距离过近鼻尖愈发黏稠的血腥味,还有来自于银尾,时时刻刻都刺激着灯希人鱼雷达的强烈危机感。

    灯希深吸了一口气,薄入蝶翼的耳腮轻轻扇了下翅膀,触碰到银尾冰冷的指尖,又轻轻地颤了颤。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有理智的生物。”灯希的声音很轻,“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可能是你唯一的族人。”

    因为害怕,灯希的嗓音有些发抖,可咬字却很清晰,带着某种说不出意味地决绝,一点也不慌乱,“你现在受了很重的伤,如果没有我帮忙,你一定活不下去的。”

    但又十分地诡异,它好像近在咫尺,在耳边喃喃诉说,又好像从格外遥远的深处传来,空灵旷远,特殊的韵律使其每一句都不可抗拒地直击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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