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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苏郁回想着这两个字,心中郁郁不能平。

    如今国库存银只有六百万两不到,莫说是军费开支,只怕此时地方上哪一处有灾情,朝廷都吃不消赈灾的款项。

    说到底,还是她早年没斗过慕椿,教慕椿帮着苏渭抢走了户部,那苏渭把持着户部,直接将库银搬来充盈自己的私库,一而再地向国库借银两。

    慕椿……

    慕椿关上房门,终于以为能歇下的时候,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紫苒也不客气,直接推开她房门,慕椿怕死了这个女阎罗,拎着衣裳跪道:“紫苒大人……”

    紫苒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只道:“公主吩咐,让你数钱。”

    “啊?”

    说话间,紫苒挥了挥手,十七八个一尺半见方的匣子沉甸甸地扔在了慕椿眼前,然后又在其中摞了同样十六七个匣子,上下约莫有三十来个匣子里,满满当当地塞着铜钱。

    “数好了,明儿公主问你数,错一个,打你一板子。”

    这里头一匣子就有几千枚,三十来个匣子怕有上万枚,慕椿揉了揉眉心,今夜她是不必睡了。

    “是,奴婢遵命。”

    紫苒打了个哈欠:“这都三更了,困死了。”说着,便扬长而去。

    慕椿默默骂了她一顿,叹了口气,洗了洗手,开始数匣子里的钱。一匣子铜钱几乎要看得她眼都花了,淡淡的铜臭沾上指尖,撇到一旁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枚,两枚,三枚……

    慕椿停了下来,她觉得这钱……似乎哪里不大对。

    她攥着一枚,又到匣子里一枚一枚挑出来比对。

    果然不对。

    看着一种样式,薄厚却不同的两枚铜钱,慕椿突然想起,三皇子总理户部时,她跟着听过,本朝所用的大业通宝,一枚市值一文,一两银子易一千制钱,铸币时应是半铜半铅。

    但这其中还有许多铜钱重量不够,钱身极薄,应当是掺了铅和锡的恶币。

    慕椿二指拈着枚铜钱,轻轻敲打着灯下的书案。

    要不你亲我一口吧

    “一共多少枚?”苏郁淡淡地问,手中向瓮中洒了把鱼饵,两只锦鲤绕着鱼饵争食,拍打出阵阵涟漪。

    慕椿道:“十万……”

    “哦?”苏郁忍不住笑道,“十万?”

    慕椿哪知道有多少,她连一匣子都没数完,随口胡诌了一个数目罢了。

    “回公主,十万……”

    苏郁实在忍不住笑,放下饵料匣子,慢悠悠坐到圈椅里:“慕椿啊慕椿……你知不知道,接下来你得挨多少板子。”

    慕椿无奈地跪在地上:“公主恕罪。”

    “我倒是想恕你的罪,可你就是编,也要编个听上去可信些的数目。我又不曾为难你,三十四个匣子,每个匣子里都是三千枚制钱,你自己算,你得挨多少板子。”

    那个数目早就累积到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慕椿自然也不敢想,她噎了一下,随即立刻叩头道:“奴婢知错,请公主饶恕奴婢。”

    苏郁本就是想磋磨她,自然也不会真的往她身上打两千板子,别说是两千了,两百她都得死在上头。

    她可不想这个小东西就这么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苏郁慢条斯理地想着,故意把这种恐惧延长,凌迟在慕椿心头。

    “要不……你自己说,该怎么责罚你欺瞒主上的罪?”

    慕椿低着头:“奴婢……奴婢……奴婢欺瞒公主,实属事出有因!”

    苏郁眼眸一跳:“哦?什么原因?”

    慕椿膝行两步,从袖中取出两枚铜钱:“公主请看。”

    苏郁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怎么了?”

    “这两枚都是昨日公主送来令奴婢清数的铜钱,形制上并无差别,但……”她捏着铜钱,将两枚铜钱的薄厚对比给她看,“但分量上,是有差别的。”

    苏郁并不通此道,只问:“制钱存在误差也是正常,这便又如何?”

    慕椿叹了口气,道:“本朝制钱,取半铜半铅,重五铢,但这其中,有许多铜钱比朝廷规定地重量与薄厚都差了许多,有的薄一些,还有的虽然大小薄厚相同,却轻到了三铢半……”

    苏郁蹙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铸币时擅自更改了制钱的规准?”

    慕椿颔首:“更有甚者,奴婢想,是有人在私铸钱币,牟取私利。”

    苏郁终于听懂了这其中的门路,是有人在私自开矿取铜,铸造分量不足的恶币,甚至这种恶币已经流到了官家地府库……这些钱,是她命人从公主府的府库中取出的,若她的公主府都能接触到这种荚钱,只怕市井之间早已被恶币充盈。一旦恶币流通成风,官府铸造的足量良币便会渐渐被牟利之人囤积,重熔成更多的这种荚钱获益。

    如此一来,市井之间便会被恶币充盈,买卖交易必然趋至混乱。

    “可恶。”苏郁拍案而起,“钱法堂和都市署的官员都是做什么吃的!”

    慕椿叹了口气:“钱法堂与都市署皆隶属户部,三皇子总理户部时……户部上下尸位素餐,以权谋私者甚众。”

    还是户部……苏郁一想到那里曾被苏渭把控,搅和得一滩浑水,就懊恼得厉害。

    “你在他身边,明明知道这样的事情,为何不规劝他?”

    “公主……三皇子为人,一向是不愿意听奴婢说这样的话的。”慕椿也不是没劝过,事实上她也曾想过以一己之力扶持三皇子做一个贤明君主,可惜三皇子为人蠢钝,只重私利,又一向只把她当作器用棋子,从来不听她的劝谏,实在是块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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