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回忆如潮
人
他把你拉出深渊
教你横渡江河
带你翻山越岭
陪你攀登高峰
和你看遍风景
这个人,其实就是你自己……”
耿斌洋盯着屏幕上的字,在黑暗中反复读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小的、温暖的火星,落在他干涸龟裂、冰冷坚硬的心田上。
这段话,没有指责,没有追问,没有强迫,甚至没有提起任何具体的人和事。它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关于自我救赎、关于内在力量、关于最终只能靠自己站起来的事实。
它来自于教练,那个他最愧对、最无颜面对的人之一,此刻却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能最终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能带你回去的,也只有你自己。
瞬间,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涌出,迅速模糊了视线。这一次,不是崩溃的嚎啕,不是委屈的宣泄,也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感动、深切羞愧、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固的、被理解、被接纳、甚至被寄予某种隐晦期待的温暖的复杂泪流。那温暖如此细微,却像针一样,刺破了他层层包裹的冰冷外壳。
他拿着手机,在黑暗里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灰白,远处传来早起的鸟鸣。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按下了那个陌生号码的回拨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于教练的声音传来,比白天在网吧时更显疲惫沙哑,但也更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于教练,我……”
耿斌洋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道歉?解释?乞求原谅?似乎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于教练打断了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什么也别说。耿辉先生已经把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包括那笔钱,包括王志伟,包括你为什么会那么做。”
耿斌洋屏住了呼吸。
“那些事,那些选择,那些后果……从今往后,在我们之间,都不要再提了。翻篇了。”
于教练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下一个重要的决定
“可是,我……”
于教练再次打断,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
“没有可是。你付出的代价,已经够了。一年了,耿斌洋,你把自己流放在这个鬼地方,当网管,住出租屋,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这惩罚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真打算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埋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没脸……”
耿斌洋的声音在颤抖。
于教练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他特有的、训话时的严厉: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更不是躲起来就能有的。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足球场就像战场,逃避和怯懦比失败本身更可耻?你已经在自己的心里、在自己的战场上,当了整整一年的逃兵了!还不够吗?非要等到所有人都忘了你,连足球都忘了你,你才甘心吗?!”
“我没有资格再碰足球了……”
耿斌洋痛苦地说。
于教练冷笑一声:
“资格?资格不是你跪在地上自我忏悔说了算的!资格是球说了算!是脚说了算!是你的本事说了算!回来,到我这里来,让我看看你的脚和球,还认不认识彼此,看看那个曾经能在中场穿针引线、能踢出‘天外飞仙’的7号,到底还剩下几成功力!其他的,什么资格,什么脸面,什么过去,都他妈以后再说!”
电话两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透过电波传递着彼此内心的汹涌。
耿斌洋握着手机,手指用力到发白。
于教练的话像一把重锤,敲打着他锈死的心门,也像一只手,试图将他从泥潭里拽出来。回去?回到足球身边?回到于教练手下?哪怕只是从一个最卑微的角落开始?
恐惧依然存在,羞愧并未消失,但内心深处,某种沉睡了太久的东西,似乎被这通电话,被这段话,被这严厉又不失温度的呼唤,轻轻地、试探性地……拨动了一下。
再加上不久前回家见过父母,亲眼看到他们的状况,听到父亲那句“要是还想踢,就去踢”,此刻于教练的召唤,似乎不再是无法承受的重压,反而成了一条……或许可以尝试的路?
“……好。”
最终,耿斌洋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了这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用掉了他所有的犹豫和反抗的力气。
电话那头的于教练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语气恢复了平静:
“三天后,齐县火车站,早上九点,我在进站口等你。带上你的东西,别迟到。”
“嗯。”
电话挂断,忙音传来。
耿斌洋缓缓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南方的晨风带着湿热的气息和草木的味道吹进来,远处天际,朝霞正在一层层地晕染开来,由灰白转为金黄,再透出淡淡的绯红。新的一天,真的开始了。
三天后,耿斌洋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就是几件换洗衣服、那个裂屏的旧手机(他最终没舍得扔),以及耿辉给他的新手机和剩下的钱。他退掉了租住的房子(钥匙留在屋内,房租耿辉早已付清),最后一次走过齐县那些熟悉的、破败的、承载了他一年灰暗时光的街道,来到那个小小的、陈旧的火车站。
于教练已经等在那里了。站在进站口旁边一个不那么显眼的角落,手里拎着个简单的行李袋。一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额外的痕迹,或许是他本身就饱经风霜。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耿斌洋出现时,锐利的光芒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叹息,有审视,也有一种“终于找到你了”的如释重负。
两人目光相接,都没有说话。于教练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似乎想从他消瘦的身形和依旧黯淡的眼神里评估出这一年的“成果”,最后只是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点了点头。
默默排队,检票,上了北上的绿皮火车。硬座车厢,拥挤,嘈杂,气味混杂。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8页 / 共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