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林夏手里的那本,连针脚歪扭的弧度都一样。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说‘等遇到懂它的人,再给’。”周建国把账本递给她,“你那本,是不是也有个补丁?”

林夏赶紧掏出自己的账本。两本账本并放在桌上,补丁对着补丁,像一对分开多年的双胞胎。她翻到“六月十四日”那页,周建国的这本上,“收笋干一包”后面多了行周明诚晚年的批注:“此笋干腌了装罐,存了三十年,味仍鲜。林夏姑娘教我记‘情分账’,是真懂账。”

林夏的眼眶有点热。

“你问阿芸奶奶?”周建国叹了口气,“她是爷爷的妻子,1945年冬天走的,病没治好。爷爷说她是苏州人,当年流落到江城,跟爷爷成了亲。她手巧,会绣梅花,爷爷账本上的补丁,都是她缝的。”他指着账本补丁,“你看这针脚,看着歪,其实每针都对着布的纹路,是怕补丁掉了——她总说‘账本要结实,日子才结实’。”

林夏摸着补丁,忽然想起周明诚说“阿芸总说自己不属于这时候”,心里突突跳:“周爷爷,阿芸奶奶……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周建国想了想,从木柜底层拿出个小木盒:“这是阿芸奶奶的遗物,爷爷说她走时交代‘等布庄难了,就打开看看’。但1946年夏天布庄稳住后,爷爷就没动过,说‘等合适的时候’。”

木盒上刻着朵梅花,和账本补丁的绣样一样。林夏打开盒盖,里面铺着块青布,布上绣着枝梅花,花瓣里藏着行小字,是用丝线绣的:“七月望,苏州梅家,持此布可寻亲。”

“苏州梅家?”林夏愣住了——大纲里周明诚后来要找的苏州布商,难道就是阿芸的亲戚?

“爷爷说阿芸奶奶好像姓梅。”周建国补充道,“她还会唱支歌,爷爷记不全,就哼过两句:‘月照青石板,账本落梅花’——你听过吗?”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这两句是她外婆教她的童谣,外婆说“是你外曾祖母教我的,她总说忘了从哪儿听的”。她掏出手机,翻出外婆的照片给周建国看:“周爷爷,你看我外婆,像阿芸奶奶吗?”

周建国眯起眼,凑近看了半天,猛地站起来:“像!眉眼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这颗痣,阿芸奶奶眼角也有颗!”

林夏攥紧了手心。阿芸是她的外曾祖母!她穿越到民国,竟是回到了外曾祖母生活过的地方。那账本的补丁,哪是什么穿越媒介,是外曾祖母留的绳,一头拴着1946年的周明诚,一头拴着2024年的她。

“林夏姑娘,你怎么了?”周建国见她脸色发白,赶紧递水。

“没事。”林夏深吸一口气,指尖碰了碰木盒里的青布,“周爷爷,1946年七月,周记布庄是不是遇到危机了?我看老报纸说赵老板要裁周明诚爷爷。”

周建国点头:“是有这事。爷爷说那年七月中间商抬价,布庄进不到便宜布,赵老板急得要关店,还怪爷爷‘乱花钱济贫’。后来不知怎么,爷爷突然找到苏州的布商,进价降了两成,布庄才稳住。赵老板不仅没裁他,还让他管进货了。”他笑了笑,“爷爷说,是‘林夏姑娘’教他找的苏州布商——原来真有你。”

林夏看着桌上两本并排的账本,忽然明白周明诚为什么记那么细的账。他记的哪是收支,是想把阿芸留下的暖,一点点攒起来。而她来这儿,也不是偶然——是外曾祖母的梅花布,是周明诚的人情账,早就在时空里搭好了桥。

“周爷爷,我想再去趟民国。”林夏突然说,“我得帮周明诚爷爷找到苏州梅家,也得……问问阿芸奶奶一些事。”

周建国愣了愣,随即笑了:“去吧。爷爷晚年总说‘那姑娘还会回来的’,他在账本最后留了页空白,说‘等她来记最后一笔账’。”

林夏拿起自己的账本,指尖轻轻碰了碰补丁。这次她没慌,甚至有点期待——青石板巷的潮气,周明诚的狼毫笔,还有外曾祖母没说完的话,都在那边等着她呢。

她眨了下眼,出租屋的白墙消失了,竹编柜台的触感又回到手心。周明诚正对着本账发愁,见她来,抬头笑:“你可来了,赵老板刚来过,说要是下周再进不到便宜布,就真要裁我了。”

林夏举起手里的木盒(她竟把木盒也带过来了),晃了晃里面的青布:“周先生,别愁。我们去苏州,找梅家布商。”

周明诚看到青布上的梅花,眼睛猛地亮了——像落了颗星子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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