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能有什么办法呢?裴景川以为她又逃跑都放弃找她了,她若不豁出命去搏一搏,便只能像狗一样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叶青行要是心情不好,疯起来拿着烙铁往她身上烙着玩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媚在心里反驳,面上却乖顺道:“嗯,我知道。”
说完,姜媚又问:“对了,你能再借我一点钱做盘缠吗?等我日后安定下来再想办法还你。”
提到钱,周鸿远顿时有些窘迫。
他之前抄书攒了几两银子,客栈店家又免了他们一家人的食宿,但最近应酬实在太多,他手里也没剩什么了。
他飞快地帮姜媚缠上纱布说:“你可以先到我赴任的地方落脚,然后再考虑去别的地方。”
姜媚垂下眼皮,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片刻后,才低声应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周鸿远脱口而出,气氛立刻微妙起来。
他和姜媚的关系早就面目全非,姜媚还能保持客套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姜媚没了声音,周鸿远帮她重新包扎好也离开。
屋里安静下来,姜媚吃着馒头整理思绪。
叶青行制造了她趁乱离京的假象,裴景川约莫失望透顶没再找她,叶青行做贼心虚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似乎也没怀疑周鸿远,眼下又有周鸿远的帮忙,她说不定还真的能顺利逃离。
只要不让李氏和周岚发现她,出了瀚京,要想逃走就很容易了。
这般想着,姜媚摸了摸胸口。
叶青鸾之前给她那几片金叶子还在,就算周鸿远不能借钱给她,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了。
——
叶青行上午在家陪了叶青鸾,下午便泰然自若地去了摘星楼参加诗会,一点儿反常都没有。
昨晚除了巡夜司和京兆尹的官差,夜里叶家并没有下人出入。
唯一进了叶家又出来的,只有周鸿远。
“他似乎是去叶家退亲的,他到叶家的时候,正好是走水的时候,直到一切结束,叶尚书才有功夫见他,他回客栈后便睡下了,今天上午去了一趟书店交手抄稿,入京这些日子他都靠给书店抄书赚钱度日。”
白亦把调查来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来,裴景川摩挲着那枚黑玉问:“他什么时辰离开的叶家,又是什么时候到的客栈?”
“亥时末离开的叶家,寅时三刻到的客栈,伙计当时已经睡下,印象很深刻。”
“从叶家到客栈,他走了两个多时辰?”
“他住的城西最便宜的客栈,离叶家很远,而且他一个人,又没有灯笼……”
白亦下意识地辩解。
他倒不是袒护周鸿远,只是周鸿远就是个文弱书生,又不知道姜媚在叶家,哪有本事从叶家把人救走?更何况周鸿远知道姜媚是裴景川的人,难道还敢私藏?
裴景川却并不这样觉得。
那日花朝节猜灯谜的时候,周鸿远眼底的野心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眼下任何的异常都不能放过。
裴景川打断白亦,沉沉道:“你继续盯着叶家和叶青行,另外再派两个人盯着周鸿远,看他最近去什么地方,都和什么人接触。”
“是。”
五日后,周鸿远的任命下来了。
他本以为退了叶家的亲事,自己只能得个偏远地方的县令当当,没想到竟然是让他进翰林院。
李氏因为退婚的事要死要活地闹了好几天,看到任命总算高兴了些。
周鸿远的心情却很复杂。
他要进翰林院,姜媚就只能独自上路了。
周鸿远问几个朋友借了些银两,第二日去书店给了姜媚:“明日有朋友要离京,我会出城送他,到时先来书店接你,你可以扮作岚儿随我一同出城。”
周鸿远面带不忍,姜媚倒是很平静,点头道:“好。”
第107章
找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鸿远果然来接姜媚。
天还没有大亮,街上行人不多,很安静。
上了马车,周鸿远又递过来一个小包袱:“我买了些烙饼,你路上若是找不到店家投宿,还能吃这个。”
“谢谢。”
姜媚道了谢便没了声音。
周鸿远租的马车是单乘的,车内空间狭小,坐两个人有些挤,两人的身子不可避免地碰到,周鸿远脑子里浮现出离开祁州那日,姜媚裹着被子被裴景川抱上马车的场景。
那时他还不知道是她,只看到一只漏在外面的脚,和脚脖子上泛着冷光的足链,上面还缀着细小的铃铛。
他和姜媚虽然做了大半年的夫妻,他却连抱她亲她都很少,根本不知道她的脚是那样的白莹小巧,更不知道她在床上会是如何模样。
周鸿远握了握拳,再度开口:“你身上有伤,强行赶路恐怕会生病,我有个朋友不久会去漳县做县丞,你不如去漳县避避风头,等我发了俸禄,我可以帮你在那里买个宅子。”
李氏和周岚就盼着享福呢,哪能让他的俸禄给别人花?
姜媚知道周鸿远做不到,却还是看着他问:“你是要养我做外室吗?”
她和裴景川不清白,他也要娶别的女子为妻,却要买宅子将她养在漳县,不是养外室还能是什么?
姜媚说得太直白,周鸿远立刻反驳:“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外漂泊不安全,而且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想补偿你。”
他这个人说话向来是好听的。
姜媚听过太多难听的话,遇到他便以为是老天怜惜让她也能被人爱,经历了这么多才发现,碰碰嘴皮子就能说出来的话,最是廉价。
他若真的爱她,一开始李氏和周岚就不会让她去爬张明渊的床,他也不会在她被判了死刑之后,义无反顾的赴京赶考,更不会在应县将她出卖,又在今日急着将她送出城,让她一个人逃亡。
姜媚心底一片凉薄,面上却顺从道:“好,那我就去漳县。”
周鸿远现在名气大,连守城的官兵都知道他是今年的榜眼,他一亮明身份,官兵就放了行。
他要送的是祁州的同窗,姜媚之前也见过。
对方发挥不好落了榜,只能回祁州准备下一次春闱,除了周鸿远,还有四个人一起来送行。
几人赋诗鼓舞了对方一番,表达了不舍之情,才目送对方离开。
等人走远,其他四人先行回城,周鸿远坐着马车,又把姜媚往城外送了好几里路。
刚送走友人,又要送走姜媚,周鸿远的情绪波动有些大,他忍不住抱住姜媚,动情地说:“在漳县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抱得很用力,和他们还是夫妻时的拥抱不同,这个拥抱带着很明显的占有和侵略意味。
姜媚僵着身子应好,过了会儿周鸿远终于放开了手。
姜媚没有留恋,挎着小包袱,坚定地朝前走去。
周鸿远盯着姜媚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坐上马车返城。
然而他刚到城门口,就看到裴景川带着十来个护卫要出城。
明明还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周鸿远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裴景川身上可怖的气息。
他不是已经放弃找姜媚了吗?这个时候出城做什么?
周鸿远想要拦住裴景川,还没来得及开口,白亦就闪身来到马车上:“周大人的妹妹一直在客栈从未外出,还请周大人到刑部说清楚刚刚带的什么人出城。”
白亦的声音冷寒,眼神更是凛冽,周鸿远心里那点儿侥幸被彻底泼灭。
裴景川根本没有放弃找姜媚,他是故意收回人手,想引暗处的人露出尾巴!
——
周鸿远的马车走远后,姜媚就拐进了一条小道。
她没打算去漳县。
她连裴景川的玩物都不想做,怎可能给周鸿远做那见不得光的外室?
既然要逃,就要逃得干干净净才好。
周鸿远没有帮她伪造新的身份文书,她不能走官道,得走小路才能绕过官兵的检查。
身边没人,一路上她都沉默着。
周鸿远给的小包袱里有五个烙饼,她只吃了一个,遇到有水的地方便停下喝水歇脚,然后继续走。
天黑之前,她找了块大石头做庇护,抱着小包袱蜷缩在石头下方。
夜里有点儿凉,地上石头硌着也很不舒服,走了一整日的腿又胀又疼,姜媚疲惫至极,却怎么都睡不着。
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她既怕叶青行会派人找来,也怕运气不好会遇到歹人。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裴景川。
她原本以为还要好长的时间才能找到机会逃跑,没想到这么快,阴差阳错之下,这个机会就出现了。
事发之前他们还坐在一起吃饭,他要她回家等他,她应声说好,却不想转身便是再也不见。
他现在应该巴不得自己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吧。
姜媚叹了口气,感觉好像更冷了,她搓了搓胳膊,掐断思绪开始数羊。
不远处,裴景川神色幽暗地看着,喜怒难辨。
“公子,吃点儿东西吧。”
暗卫拿了肉干和野果来,裴景川看也没看,冷声道:“我不饿。”
暗卫还想再劝,冷不丁听到裴景川说:“给她拿件衣服。”
“啊?”
这个暗卫不常在裴景川面前做事,听到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主子不是带他们来抓这个女人的吗,为什么还要给她拿衣服?
裴景川没说话,横了暗卫一眼,暗卫连声应是,扭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主子,拿谁的衣服啊?”
裴景川对姜媚的在意已是人尽皆知,这群暗卫都是男的,谁敢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用?可裴景川的衣服又太华贵了,姜媚一眼就能认出来。
“……”
裴景川难得失语,他沉默一会儿,改口道:“给她拿点儿吃的。”
“是。”
天刚蒙蒙亮,姜媚就醒了。
她刚起身,就发现旁边散落着几个红彤彤的野果,其中一个像是被田鼠咬了一口。
她睡的地方有田鼠的巢穴吗?
姜媚狐疑,见那被咬的野果鲜红多汁,忍不住口舌生津,她捡起一个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立刻在口腔炸开。
姜媚眼前一亮,忽地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是她想太多了吧,若有人追上来,不是杀了她就是把她抓回去,怎会在暗中盯着她?
第108章
先把衣服烤干
野果挺好吃的,姜媚四下张望着想要再摘一些路上吃,走了好远才找到长着那种野果的树。
树有些高,她左手伤着,不太好爬,只能去找树枝来打果子吃,然而等她回来,树下不知为何掉了十几个果子。
姜媚扔了树枝把果子都捡起来,边吃边继续往前走。
她面上平静如常,之前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却又爬上心头。
有人在跟着她!
周鸿远接了任命要忙着上任,不可能是他,裴景川在刑部也很忙,况且他都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不可能再来找她。
是叶青行吗?
他莫不是看她逃亡觉得比把她当狗养着更好玩,所以故意诱她来找果子吃?
姜媚的心直往下坠。
若真是叶青行,她约莫是逃不掉了,但她也不能束手就擒给他当狗。
果子不顶饿,为了有力气逃跑,中午的时候姜媚吃了块烙饼,还寻了一截槐树枝用石头磨尖了当武器用。
傍晚姜媚在溪边歇脚。
等天彻底黑下来,她脱了鞋袜踏入溪中。
躲在暗处的暗卫立刻移开目光,裴景川则皱了皱眉。
才刚立夏,溪水还很凉,她又没有火折子可以生火,衣服都打湿了一会儿怎么弄干?不怕生病吗?两年前她也是这样逃去祁州的吗?
裴景川有些气恼地晃了下神,再看过去却发现溪里空荡荡的,已经没了姜媚的踪影。
她人呢?
裴景川蹭的一下站起来,快步朝溪边赶去,看到姜媚的鞋袜还在那里,裴景川毫不犹豫跳入溪中。
姜媚选的位置有地形阻挡形成了一处水湾,水还挺深的。
裴景川怕姜媚出事,正着急地寻找着,后背突然感觉有些发凉。
这是他在军中历练得到的对危险的感知,但水里不比地上,他虽察觉危险,却来不及完全避开,肩膀被狠狠扎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没有反击,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在姜媚试图用嘴咬断他的脖子之前,捏住她的下颚制止了她。
“是我,别怕!”
他沉沉开口,原本如同困兽,决定殊死一搏的姜媚陡然僵住。
这会儿乌云遮月,到处都是黑漆漆地,姜媚看不清面前人的脸,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裴景川?”
“嗯,是我。”
“……”
姜媚彻底卸了力气,脑子却有些空白。
怎么会是他呢?
叶青行不是拿了那个镯子制造了她逃跑的假象,他不是都信了吗?
裴景川把姜媚带回溪边,暗卫很快生了火,还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帐篷。
姜媚低着头,一言不发,虽然从震惊缓过神来,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裴景川能找到这儿来应该已经知道是周鸿远送她出城的,这两日他还亲眼看着她是如何逃跑的,她刚刚甚至刺伤了他。
桩桩件件,实在是无从辩解。
裴景川脱下外衫把水拧干,搭在帐篷上当门帘,然后才看着姜媚说:“先把衣服脱下来烤干”
他的语气听着还挺平静的,姜媚打起精神说:“公子受伤了,奴婢先帮公子包扎吧。”
“我没事,”裴景川在她对面坐下,往火堆里加了些树枝,“先管好你自己。”
姜媚默默解了腰带脱下衣裳。
脱到只剩里衣的时候,裴景川再度开口:“坐过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