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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荒郊野外的,这里除了她只有姜蝉衣一位女子,且身手不凡,她自是恨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几人一进灶房就分工明确。

    姜蝉衣择菜,闻达动作熟练的烧火洗锅切菜,宣则灵负责提煤油灯。

    只有一个煤油灯,小娘子一会儿递到姜蝉衣跟前,一会儿去给闻达照亮。

    也算是没闲着。

    燕鹤安置好青年从屋里出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了过来:“我能做什么?”

    三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他。

    郎君立在灶房门口,身姿如玉,与这简陋的小院格格不入。

    脏乱的灶房好像不是他该涉足之地。

    “不用!”

    姜蝉衣闻达同时开口。

    燕鹤也没坚持。

    因为他确实也不会。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灶房外默默地陪着,惹得姜蝉衣时不时抬头他望一眼,当然,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看美人和择菜两不误。

    闻达父亲早逝,是由母亲一手带大,自小就跟着母亲做饭洗衣砍柴,虽如今做了参军,不必再亲自动手做这些,但本事都没忘。

    灶房很快就飘出了香味。

    姜蝉衣简单收拾了张桌子出来,摆好碗筷,又麻利的端菜上桌。

    闻达在姜蝉衣的再三嘱托下,将灶房的食材全部用尽,一共做了八菜一汤,荤素都有,色香味俱全。

    “闻参军好厉害。”

    饭桌上,姜蝉衣笑弯了双眼,不吝夸赞。

    夜色中,青年参军看似沉稳,耳尖却不知不觉泛了红。

    “手艺不精,几位将近。”

    白日,这话姜蝉衣燕鹤都说过,只有闻达是真的谦虚。

    满满一桌子菜被扫荡一空,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燕鹤三人放碗筷时,桌子上还剩了小半的菜。

    姜蝉衣一一确认他们当真吃饱了后,才将最后剩的菜都赶到了碗里。

    燕鹤见识过大师姐在这方面的‘战斗能力’,并不觉得意外,但闻达和宣则灵却是分外震撼。

    他们实在没想到,如此纤瘦的小娘子这样能吃。

    喂饱了肚子,姜蝉衣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连步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看闻达的眼神也更温柔了。

    录事参军常年忙于公务,身边从未有过姑娘,哪里受得住大师姐的温声细语,红着耳朵将要帮忙洗碗的大师姐赶出了厨房。

    “灶房太小了,我来就可以。”

    姜蝉衣见他态度坚决,诚恳的道了后谢离开了灶房。

    燕鹤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微微扬起,澄澈豁达的姑娘,到哪里都惹人喜爱。

    宣则灵看看灶房,又看看燕鹤,一时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她不是话多之人,自不会去问。

    “今日多谢燕公子。”

    宣则灵真诚的朝燕鹤道谢。

    燕鹤收回视线,眼神微闪。

    他醒了。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燕鹤温淡道:“我去看看公子。”

    宣则灵正想要一道进去,便见姜蝉衣朝她走来:“宣姑娘。”

    视线相对,宣则灵便知姜蝉衣是有话要与她说,遂止步迎上去:“姜姑娘。”

    姜蝉衣拉着她坐在了火堆旁,往里头加了两个柴,待火焰升高,她才看向有些忐忑的宣则灵,道:“宣姑娘不必担心,若宣姑娘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行带你回去。”

    这是回答了宣则灵白日的问题。

    宣则灵闻言,果真放松了下来,轻声道:“谢谢。”

    姜蝉衣回以一笑,又道:“可我既接了差事,总得对雇主有个交代。”

    宣则灵忙点头:“我明白。”

    默了默,她低声道:“我会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何时才是时候?”

    姜蝉衣问。

    宣则灵神色闪烁,欲言又止:“我……”

    姜蝉衣看她片刻,道:“你若不愿意说,便当我没问。”

    宣则灵似乎是怕她生气,紧张的咬了咬唇,身体无意识靠近姜蝉衣,手揪住膝上的裙子,轻声道:“我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我……”

    姜蝉衣听出小娘子语气里的哽咽,眼神柔和的看着她,像是无声的安抚。

    这一刻,大师姐身上强大而柔和的气息,让宣则灵无比的安心和信任。

    宣则灵渐渐的平复了下来,衣裳上的手指也松了一些。

    “姜姑娘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知可否知晓我有婚约?”

    姜蝉衣点头:“知道。”

    她听徐青天说过,她有婚约在身,未婚夫是夙安府的公子。

    火光映在小娘子脸上,隐约能瞧出几分悲凉,姜蝉衣忍不住猜测,莫非她是因为不满意这桩婚事,才离家出走?

    “其实,这桩婚约是很早就定下来的。”宣则灵微微低着头,徐徐道:“祖母与夙安府的老夫人曾是手帕交,早有联姻之意,可母亲和解夫人先后诞下的都是公子,直到母亲有了我,祖母和解老夫人便定了这门婚事,两家交换了信物。”

    姜蝉衣安静地听着。

    宣则灵顿了顿,继续道:“时隔多年,祖母与老夫人都不在了,解家也出了些变故,原以为这桩婚事要作废,可谁曾想去岁解家来了人,竟是要履行婚约。”

    姜蝉衣便问:“我听说宣大人很爱护宣姑娘,若宣姑娘不愿意,何不退婚?”

    却听宣则灵道:“父亲试着去退过婚的,可无用。”

    “为何?”

    姜蝉衣不解道。

    宣则灵犹豫片刻,才继续道:“多年前,解家大房升任去了玉京城,那年恰好解大公子随老夫人去玉京城,被云国公府看中,欲结两姓之好,老夫人重情义,不愿因此悔了与宣家的婚,便如实说了。”

    “具体情形我不得而知,总之,解家家主称解家和宣家的婚约是过了贵人耳的,当年本就因此得罪了贵人,若而今再退婚,难免叫贵人以为当年是解家搪塞,是以解家大房那边下了死令,解家和宣家的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退。”

    姜蝉衣确实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师父教学那些年就同她说过,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世家子弟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光和优待,就得担负起家族的责任。

    婚事更是身不由己。

    以前她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亲眼所见,才觉是多么无奈。

    “这门婚事原本我也是同意的。”宣则灵突然道。

    姜蝉衣一愣:“那如今为何又不愿?”

    只见小娘子手指又攥紧,眼底隐隐有泪光闪过:“因为解家换了人。”

    姜蝉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换了人是何意,面露错愕:“这婚约不是当年就定了的么,怎还能换人?”

    每每想起这事,宣则灵心中都万分难过,她缓了口气,才缓缓将陈年旧事简短道来。

    “祖母在时常与夙安府走动,我与解大公子也时常相见,我很早就知道我们有婚约,将来他会是我的夫君,我对此并不排斥,反而很期待。”

    “可谁曾想,他十一岁那年变故突生,那年,解夫人病逝,传言说解大公子意图在灵堂上弑父,逼死祖母。”

    宣则灵说到这里,抬手抹了抹泪,道:“出事后我便求母亲去寻他,我不信他会做这些,可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踪迹,怎么也寻不到。”

    姜蝉衣眉头紧皱。

    先不说逼死祖母是否为真,既然人已经被赶出解家,退婚又有何不可?

    似乎是猜到姜蝉衣心中所想,宣则灵道:“当年,解老夫人是以与祖母的情谊定下的两家婚事,国公府感念祖母看重旧情没有发难,当年解家二房只有一位公子,可而今却早已不止,所以,解家认为为全老夫人与祖母的情谊,也为解家颜面,为不得罪国公府,只要是解家的公子,并不在乎是哪一个。”

    姜蝉衣便问:“如今与你定下婚约的是谁?”

    第15章

    第

    15

    章

    他叫解千洲

    宣则灵声音闷闷的:“解家大公子。”

    不等姜蝉衣疑惑询问,宣则灵便看向她道:“不论是意图弑父,还是逼死祖母都是大逆不道的,解家二爷执意将解大公子划出族谱,并将侧室扶正,继室膝下的二公子便成了如今的解家大公子。”

    原来如此。

    竟连族谱都被除了名。

    “可我不认。”

    姜蝉衣抬眸看向宣则灵,却见柔弱的小娘子眼底带着某种坚韧。

    “与我有婚约的是他,其他人,我都不认。”

    姜蝉衣定定的看了她几息后,道:“可你离家出走,并不能解决问题。”

    却听宣则灵道:“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被人劫走的。”

    姜蝉衣微微一愣。

    “我被人劫走,非宣家所愿,无论如何解家也怪不到宣家头上,而女子失踪一夜便是名节不保,一旦这事传出去,解家必定坐不住。”

    宣则灵轻笑了笑,似讥讽,似无奈:“像解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户,怎么可能愿意娶一个失了清誉的娘子,且我知道解二爷本来就不喜欢这桩婚事,如今因我失踪退婚,解家对国公府那边也有了交代。”

    “如此,皆大欢喜。”

    姜蝉衣眼神复杂的看着宣则灵。

    当真是皆大欢喜么,解家或许欢喜,可她呢,她以后该要怎么办。

    当今世道,失去了清誉的娘子,以后该如何活。

    大抵是看出姜蝉衣的担忧,宣则灵扯出一抹笑,道:“姜姑娘不必为我忧心,其实就算我嫁过去也不见得好。”

    “我偷偷的让人查过如今这位解大公子,他身边有一个自小相伴长大的通房丫鬟,还常出入烟花柳巷,前些日才给一位花魁娘子赎了身,养在外头。”

    “我父亲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决计忍不了这些的,与其嫁过去毁了一生,还不如伴青灯古佛。”

    姜蝉衣又是一怔。

    原来她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余生。

    可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难道真要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么。

    “你想要找他吗?”

    宣则灵自然知道姜蝉衣说的是谁,她身形微微颤了颤,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苦笑道:“想啊,可找不到。”

    “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说不定他早娶妻生子,又或许……”

    已经不在人世了。

    姜蝉衣听懂了宣则灵的未尽之言,也听到了她语气中的哽咽。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只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抚。

    小娘子心头太苦,姜蝉衣的安抚让她心头悲悸涌出,伏在姜蝉衣腿上无声哭泣着。

    姜蝉衣看着小娘子耸动的肩膀,心头也很难过,温柔地抚着她的背。

    哭出来也好,一直憋着会把人憋坏的。

    闻达收拾完灶房远远看见这一幕,沉默片刻后折身避开。

    与此同时,屋内。

    青年醒来刚坐起身,便见有人进屋。

    门外有火光,加上对方卓越的气场身姿,他很快就能辨认出来人是谁。

    他掀开被子欲起身,却听那人温声道:“勿动。”

    “你伤的很重。”

    青年见他已靠近,便只拱手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公子相救。”

    燕鹤徐徐坐在窗边矮凳上,道:“你也救了我,我们扯平。”

    青年轻轻颔首,目光落在燕鹤腰上。

    更准确的说,是落在燕鹤腰上那块黄玉‘金’鱼金穗玉佩上。

    他很清楚,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

    眼前的人贵不可言。

    “你便是平江城玉家商行的二当家,千洲公子。”

    青年一怔,抬起头:“公子认得在下?”

    “见过你的画像。”

    燕鹤道:“玉家家主不在平江城,平江城只有位老管家,无人主事,恰昨夜我行至平江,去了玉家,得知此事后,便由我来寻你。”

    青年瞬时神色大变:“您……您是……”

    能拥有玉家的黄玉‘金’鱼金穗玉佩的人都是京中贵人,而能替玉家主事,这样年纪的,只有一位。

    东宫太子殿下。

    燕鹤按下他要起身行礼的动作,声音温和:“你身负重伤,不宜动作。”

    “你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便应也知晓我乃微服出行。”

    青年看了眼门外后,恭敬颔首:“是,草民明白。”

    随后,他想起什么,忙跪在床上请罪道:“丢失贡品,是草民之过,请殿下降罪。”

    燕鹤闻到血腥味传来,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温声道:“玉家更担心你的安危。”

    青年一震,抬眸看向燕鹤。

    燕鹤看着他道:“我出发前,老管家特意来为你求情,说你是玉叔叔带回来的人,当公子养着的。”

    他几年前便听小叔叔说玉叔叔收了个养子,但阴差阳错的,他一直没有见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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