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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伙计激动应下,转而想到什么,道:“但家主被一个女子追出平江后,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傻啊你,送去平江老宅,自有人上报给家主。”掌柜道。

    _

    马车上,宣则灵也还没回过神,拉着姜蝉衣惊道:“这也太贵了,一桌子菜三千九百两。”

    姜蝉衣木着脸点头。

    她十六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位道士说她有大命格,但因身体有疾压不住这命,病愈之前不能富养,所以进山后,她见过的最多的钱也就一点碎银子。

    全然不知在山下吃一顿饭就要几千两!

    把落霞峰翻来覆去卖一百遍都卖不到这么多。

    “还有密云龙,那可是贡品。”宣则灵不由唏嘘:“多半是明亲王府给的。”

    她现在心里又多了一点底气了,有玉公子在,或许此行真能顺利。

    姜蝉衣摇摇头,试图将那些富贵荣华晃出脑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玉家也太有钱了。”

    “玉家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宣则灵道:“玉家早前就是江南首富,后来又做了皇商,如今已是富可敌国,玉家主每年都往何处边关捐军费。”

    姜蝉衣这些日子对玉家也大概有所了解,只是有件事让她觉得奇怪。

    “我听说玉家主一直没成婚?”

    宣则灵点头:“嗯。”

    而后她放低声音道:“有传闻说,玉家主不成婚是因为一直在找他的胞兄,玉家大爷。”

    姜蝉衣讶异:“玉家大爷失踪了?”

    “失踪十几年了。”宣则灵道:“我也是曾听父亲和兄长谈话知道一些,那位玉家大爷名唤玉明淮,是位端正名雅的郎君,但是十几年前突然失踪了,至今不知去向。”

    “竟还有这种事。”

    姜蝉衣道:“连玉家都找不到?”

    “是啊,连玉家都找不到。”宣则灵叹了口气道:“也因此很多人都猜测其实人早就不在了,只是玉家主始终不肯放弃,也因此耽搁了婚姻大事。”

    姜蝉衣怔忡不已。

    原来这背后竟是这样一段揪心的故事。

    马车突然停下,姜蝉衣打开车窗探头望去,便见燕鹤拿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走来。

    树木光点斑驳,郎君风华万千,实叫人挪不开眼。

    “姜姑娘。”

    燕鹤递出手中之物:“这是给二位姑娘分的茶叶和一些点心,以供路上消遣”

    姜蝉衣勉力回神,伸手接过来,声音不自知的温柔下来:“多谢燕公子。”

    “不必客气。”

    燕鹤微微颔首后,走回马车。

    宣则灵抿着笑看着姜蝉衣,只是还不等她打趣,就见姜蝉衣盯着那道背影,赞叹道:“世间怎有如此卓然的郎世间真的没有仙山吗?他真的不是哪座仙山上下来云游尘世的仙君么?”

    宣则灵:“……”

    马车突然行驶,姜蝉衣一个不备被撞到头顶,宣则灵忙将她拉回来坐好:“快让我看看。”

    “没事。”

    姜蝉衣揉了揉脑袋,道:“不痛,但是撞清醒了些,世上没有仙山。”

    宣则灵再也没忍住,轻笑出声。

    姜姑娘好生有趣。

    _

    如此又过七八日,一行人夜里寻了一家客栈歇脚。

    此一行中徐青天和宣则灵身子相对弱些,马不停蹄的赶路,其他人虽然难受却也熬得住,但他们不行。

    再急,也不能先把身子累垮了。

    安全起见,姜蝉衣和宣则灵住在一个房间,她端来云广白刚熬好的药,将宣则灵扶起来,道:“云公子说这药能抵御风寒,你和徐公子底子弱些,舟车劳顿下,容易受风邪侵袭,先喝点以备万一。”

    宣则灵虚弱无力的道了谢,接过碗一饮而尽。

    “今夜你好好休息,我们还有几日就到玱州了。”姜蝉衣扶着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温柔道。

    “好。”

    宣则灵:“谢谢姜姐姐。”

    姜蝉衣温声道:“快睡吧。”

    另一边,徐青天也要死不活的躺着了,云广白把他强行拉起来灌了药,而后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燕鹤与玉千洲房间相邻,玉千洲送燕鹤回房,短暂坐了会儿便要告辞,此时,却听房门突然被敲响。

    玉千洲神色一紧,摸向腰间。

    燕鹤按住他的手,道:“两短一长,是自己人的信号,应该是我的贴身暗卫金酒回来了。”

    玉千洲闻言这才放下戒备,过去打开门,便与一玄衣男子打了个照面,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眸:“见过玉公子。”

    玉千洲微微颔首,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玄衣男子侧开身,眼神有些复杂的目送玉千洲离开,但很快就回神,进屋反手关了门。

    “殿下,属下查到了解家一些旧事。”

    燕鹤给他倒了碗热茶,示意他坐下后,才问:“慢慢说。”

    “多谢殿下。”

    金酒喝了茶,徐徐将那段往事道来:“九年前,解大公子随老夫人去了玉京,被云国公府老夫人也就是殿下您的外祖母看中,欲选做孙婿,但解老夫人称已和宣家定了亲,老夫人便没再提。”

    此事燕鹤已经知晓了些。

    “可谁曾想,解大公子回到夙安后解家却已挂白,竟是解夫人突然暴毙而亡。”金酒拧眉道:“而解夫人的陪嫁丫鬟雪芝惨死在城外,恰被解大公子看见,因此,解大公子不信母亲暴毙身亡,加上解二爷这些年偏袒侧室,与解夫人貌合神离,解大公子认为母亲出事与侧室有关,而雪芝是出城向他求救而死,所以要求开棺验尸,但解二爷也就是夙安知府大人坚决不同意,解大公子以性命相逼,僵持中,解老夫人心疾发作,当夜离世。”

    燕鹤心头一凛:“然后呢?”

    “后来,解二爷将解大公子移除族谱,赶出了解家,此后,再无他的消息,他失踪是在那年的一月,玉家主是同年三月将玉公子带回去的。”

    金酒捏着酒杯,眉间满是凝重。

    燕鹤见他如此神情,心中隐隐察觉到什么,道:“可是还查出了什么?”

    金酒神情复杂的看向燕鹤,道:“殿下,那日解大公子被解二爷打了一巴掌,头磕在棺材上,据说流了很多血,足矣留下伤痕。”

    他刚才看见玉公子额上的伤痕了。

    燕鹤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玉千洲左边额上发缝的位置,有一个伤痕,只有米粒大小并不明显,需要离得很近才能发现,但这些日子他们共处一辆马车,自然早就看见了。

    而金酒能一个照面就发现,是因为知道燕鹤怀疑玉千洲就是解千洲,所以方才他看到玉千洲后,第一反应就是迅速看了眼他的额头。

    习武之人眼力都不会差,黑夜也能视物,更何况门上刚好挂着灯笼,他自然就看见了。

    “另外,属下拿到了解大公子早年间的字迹。”金酒从怀里拿出一篇文章在桌上展开,又拿出另一份:“这是属下刚拿到的玉公子的如今所写的账本,还没来得及看。”

    燕鹤取来蜡烛,仔细比对。

    前者笔锋略显稚嫩,后者苍劲有力,字体也完全不一样,一眼望去似乎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但很快,燕鹤就发现了端倪。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一个字上,瞳孔微震。

    金酒连忙看去,那是一个‘灵’字,文章和和账本上其他的字字体都不相同,而只有它,文章上的和账本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就连落笔的痕迹笔锋都完全一致,那一点都没过那一撇。

    金酒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真是他。”

    燕鹤又翻了几页账本,很快就寻找到另一个‘灵’字,仍是一模一样。

    屋里陷入一阵死寂。

    同名,年纪对得上,解千洲失踪和玉千洲被带回玉家的时间也对得上,一个磕破过头,一个在同样的位置有伤痕,如今就连笔迹都一模一样。

    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玉千洲就是解千洲。

    可金酒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殿下……”

    他抬头看着燕鹤,艰难道:“属下方才还没说完。”

    燕鹤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嗓子微哑:“说。”

    “老夫人离世后,事情闹得太大,解大公子又仍坚持开棺验尸,加上解夫人娘家人相逼,解二爷被逼无奈,开馆验尸。”

    金酒的声音在夜里中低沉令人窒息:“经仵作查验,解夫人死于急症。”

    燕鹤按在账本上的手指猛地一紧,好半晌,才勉强松开。

    “仵作有没有问题?”

    金酒道:“是解夫人娘家人。”

    那就是没有问题了。

    燕鹤无声吸了口气。

    怪不得他放不下过往,也过不好将来,害死祖母,扰母亲亡灵,能让他一辈子走不出这个阴影。

    第24章

    第

    24

    章

    师父说情同手足

    烛火火焰轻微有序地摇曳着,

    暖黄的光晕弥漫在房间,‘嗞’,烛芯发出一声低响,

    惊醒了满室的沉寂与紧绷。

    “查。”

    燕鹤缓缓坐回去,眼神明暗不定:“找到当年那个仵作,

    查解夫人房里的老人和雪芝之死,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就彻查到底。”

    金酒明白太子的用意。

    想要解开玉公子的心结,

    解夫人是关键,

    只有证明他当年的怀疑是正确的,

    他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可若解夫人当真死于急症……”

    就无解了。

    良久后,才听燕鹤的声音传来:“先查。”

    “拿着我的玉佩,

    去玱州借人。”燕鹤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金酒:“玱州宣伯棠认得它,你届时提点他几句。”

    “是。”

    金酒恭敬接过玉佩,

    领命离开。

    金酒走后,燕鹤坐着久久未动。

    这件事比他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他是曾想过他或许有什么未了的仇怨,冤屈,这些都简单,

    他替他了了便是,可怎么也没想到,

    竟是这样一个真相。

    对于解千洲而言,

    这道坎他或许一生都跨不过去。

    燕鹤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窗外灯火璀璨,热闹繁华。

    而这万千景象,

    和乐安泰的背后,有数不清的人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征战沙场的将士,出使各方的使臣……还有隐藏在黑暗中,不为人知的暗探。

    从做了暗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丢掉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他们的一切行动都不能被亲朋好友知晓,就连死都是悄无声息。

    最终送回家的只有一坛骨灰,和一句因公殉职。

    还有很多人,甚至连骨灰都拿不到。

    比如,玉家大爷,玉明淮。

    其实,玉叔叔与小叔叔的渊源,是因玉家大爷而起。

    小叔叔与他是挚友知己,他远赴敌国时将自己的胞弟托付给了玉叔叔,便再也没能回来。

    玉明淮本是商人,借着行商云游天下,行至边城,见战乱之苦,起报国之心,以商人身份入敌国为探,十多年前,为送出一份关键密报,身死异国,葬身火海。

    只送回来了一缕发丝。

    小叔叔答应过他,若他身死,会替他担兄长之责照顾玉叔叔,也不能将此噩耗告知。

    这一瞒,就是十几年。

    也是因此,小叔叔对玉叔叔极尽纵容爱护,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庇护疼爱,如今玉叔叔不愿意成婚,膝下就养了玉千洲这一个孩子,不论如何,他都要尽心。

    燕鹤关上窗,看向桌上展开的文章。

    十岁的少年便有此等文才,他原本也该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量。

    _

    休整一夜,宣则灵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徐青天也有精神和云广白抢烧鸡了。

    一行人在客栈用完午饭继续赶路,又过五日,总算到了玱州地界。

    宣则灵推开车窗,探头望了眼,语调轻快不少:“姜姐姐,前面就是万卷书了,穿过这座山,再过三个县城就到玱州城了。”

    姜蝉衣好奇道:“万卷书?”

    “万卷书是这座山的名字。”宣则灵解释道:“这座山从远处看像是层叠有序,像是重叠在一起的书本,故得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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