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重生
“老兄,身上有火吗?这鬼天气也太冷了。”“我有我还不拿出来自已用啊,隆冬的天,被派来看守那晦气五小姐。”
“谁说不是呢,五小姐嫉妒心也太强了,不过是个桃木簪,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为此还打伤了六小姐,累的我们跟着倒霉。”
隆冬时节,漆黑如墨的永毅侯府祠堂。
十八九岁的少女,身上袄子只夹了薄薄一层棉花,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
黝黑又寒冷的空间,她嘴唇冻的乌青发紫,即使打着瞌睡,单薄瘦弱的身躯也不住颤抖着,驱散寒冷。
她打着瞌睡的头,狠狠地撞向冰寒刺骨的青石板地面。
咚地一声,寂静无声的祠堂,这撞击声直击慕南芷的耳膜,她的睡意消了个干净。
她捂着疼痛不已的额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最是怕黑,心头的恐惧还未来得及消散,又疯长起来。
接着,便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她搓了搓冻得发麻的小手,在身上摸索半天,也掏不出个火折子来。
奇怪,自那次大哥将她关了四十九天祠堂后,她就变得极度怕黑,随身都会带着火折子,怎么现在却没有了?
这时才发现,手上已长记了肿胀的冻疮。
嘶!
一碰就疼!
可,她不是溺水而亡了吗?
她还清楚的记得,冰寒的河水,顺着口鼻倒灌进肺里,那绝望又无力的感受,最后一缕空气也被挤走,她就这样窒息而死。
而河岸不远处,就是她亲生父母和哥哥们,只是他们都忙着查看,鸠占鹊巢十多年的假小姐慕千汐。
寒冷的空气侵袭着她的躯L,她的思绪又重新回笼,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青石板的冷硬,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屁股,她心头一惊,又想站起来,却因她长记冻疮的脚,挤在狭小的鞋履里,又痒又疼,而无法自由行动。
她望向四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时,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
“老兄,这动静,五小姐出事了?”他嘴上这样问,身子却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
“别管她,你忘了刚关进去,五小姐就没消停过,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要出恭,大少爷都没理会,指不定她在那演呢,咱们听大少爷的,别管那么多。”
门口又恢复了寂静。
这漆黑的地方,是祠堂?!
听他们熟悉的对话,她是在这大冷天的,被大哥罚跪祠堂了。
还真是被关了四十九天那次!
不过,这应该是她十四岁的事了,再之后,大哥对她失望,不再管她。
所以……
她这是重生了……
她真的溺水而死了……
她无助仰头,凄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前世,她亲生父母和哥哥们,就眼睁睁看着她溺死在冰凉的河里。
但凡能递一根杆子给她,她也能顺杆爬上岸边,却没有一个人给她眼神。
可笑的是,与她一通落水的慕千汐,离河岸的位置,比她远的多。
她的亲生父母,和哥哥们,就这样舍近求远,救得了慕千汐,救不了她。
这一认知,让她心如死灰。
前世,她是永毅侯亲闺女,却被抱错,辗转流落到观月斋,被紫虚真人收为弟子,传授她玄门道法。
十三岁,她初来癸水,被师傅算出身世,送回了永毅侯府,却发现侯府已有当亲闺女养了十三年的假小姐慕千汐。
她这个亲生闺女,终究是敌不过弱柳扶风的养女。
这时,她狠狠扇了自已一巴掌,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和手上冻疮的刺痛,她在心里告诫自已,既然能得上天眷顾,重活一世,便不再理会那些心狠之人。
他们的生身之恩,前世,已经两清。
这一世,她不再是侯府的小姐!
“把门打开。”
一道温润男声自门外传来。
这声音很熟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是这么温润如玉的大哥,明知她最怕黑,还是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祠堂,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伴随着吱呀声,厚重的木质大门被打开,皑皑白雪反射的刺眼白光,骤然闯入她的视线,她难受的抬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打量着门外进来的人。
来人正是她的大哥,慕世卿。
一身月白镶银花纹底锦衣,整个人似一块上好的美玉,眉眼稳重柔和,面目俊秀。
“五妹妹,你可知错?”
慕世卿站在慕南芷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眼角瞥到五妹妹手上的肿胀冻疮时,眸光闪了闪,划过一丝心疼和懊恼。
见五妹妹只是遮着眼睛不说话,慕世卿皱眉道:“四十九天过去,六妹妹脸上的伤口还留着一道浅浅疤,五妹妹你通为女子,不该不知,容貌对女子有多重要!
那桃木簪划破了六妹妹的脸,沾了血腥,我已处理掉了。
永毅侯府那么多金银簪子,你出去了,再随意挑一只吧。”
那桃木簪是紫虚师傅亲手给她雕的,雕成后还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金光神咒,可驱百鬼。
慕千汐明知她最宝贝的便是这桃木簪,还撒娇卖乖,向她讨要,她自是不愿。
自从回了侯府,父母哥哥怕慕千汐心有芥蒂,更加倍的对她好,什么好东西,新鲜玩意儿,就是再时兴的,宝纺阁料子,她房里都有。
偏来要那桃木簪,不就是想在她面前立威吗?
她不给,慕千汐便伸手来抢,两人拉扯间,心机深沉的慕千汐,故意不咸不淡地划破了脸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印子。
那条印子,还不足针眼大。
恰好又被慕世卿看到,便被大哥罚关祠堂。
她坐在地上,想着上一世,自已死不认错,又被大哥关了进去,最后还是她身边的丫鬟来送饭食,发现她浑身滚烫的晕倒在地,才被放出去。
那极致的寂静和寒冷,摧毁了她的意志,自那次后,她变得像只提线木偶,听话又乖巧,只是已无生气。
思及此处,她果断垂头开口,“我错了。”
她掩去眼眸湿润,她承不承认,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他们已经认定,她就是罪魁祸首。
“五妹妹,真是你让的?”慕世卿声音带着痛心。
“是。”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久居深山,不懂世事,稍加引导便能与常人一样,没想到,还是冥顽不灵,野性难驯。”慕世卿声音带着失望。
慕南芷嘴角自嘲一笑,罚也领了,还是要数落两句才甘心。
她在这偌大侯府,日子过的跟街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没有一点尊严可言!
不,不能这么说。
野狗不会被罚跪,也远比她自由。
“大哥,罚也罚了,错我也认了,你还要如何?”
慕世卿听着五妹妹冰冷的话,心中一颤,是啊,大冷的天被关在祠堂四十九天,冻的手上都起了冻疮,错也认了,他还想如何呢?
他也不知,他只记得,他那么柔弱貌美的千汐妹妹,因此差点毁容,心头就止不住的愤怒。
此刻看到双手长记冻疮的五妹妹,他也心有不忍,“你既诚心认错,便到此为止。”
慕南芷挣扎着站起身,颤巍巍越过慕世卿身旁,头也不回的,踏着风雪归去。
慕世卿站在原地,看着五妹妹冷漠单薄的背影怔然出神,从前,五妹妹见到他总是大哥长大哥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有什么变了?
末了,他迈步转身,想着五妹妹疏离的态度,背影夹杂着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