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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故人重逢

    知青返城潮给北大荒的农场带来了很大影响,原本热闹的农场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食堂里再也听不到天南地北的方言,宿舍里空出了大半床位。

    虽然到处招工,但人手还是不够,很多农场都快运转不下去了。

    春耕时节,大片土地等着播种,却找不到足够的人手。

    “刘哥,对不起,农场我就不去了。”徐峰摇摇头,语气坚定,“我想进山里。”

    农场不缺他一个人,少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现在只想当个“盲流”——就是没有固定户口,到处打零工的人。

    这个决定他考虑了很久,从重生那天起就在盘算。

    那时候对盲流管得挺严,特别是在城里。派出所经常突击检查,没有暂住证的直接遣返。

    但在北大荒这片地广人稀的地方,反而没那么严格。

    早些年闯关东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先找个村子附近开荒,帮人干活混口饭吃,慢慢才安顿下来。当地人管这叫“闯崴子”。

    徐峰想当盲流,就是为了彻底和海城那边断了联系。更重要的是,他打算做个职业猎人。

    北大荒物产丰富,现在又不限枪不限猎,只要肯干,山里好东西多的是,都能换成钱。

    野生的黄芪、人参、貂皮、鹿茸,哪样不是紧俏货?

    不去农场或者林场,是因为不想被拴住。正式工虽然稳定,但挣不了大钱。

    上辈子他做过山货生意,对打猎采药都很熟悉。他知道哪片林子蘑菇多,哪个山沟野物肥,甚至记得几处隐蔽的老参地。

    这些经验,足够他在这片黑土地上活得很好。

    见徐峰拒绝,刘长山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

    这次回来的徐峰,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那双眼睛不再像当年那样明亮跳脱,而是沉淀着某种说不清的东西,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小子……”刘长山试探着问,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该不会是在城里受什么打击了吧?跟哥说实话。”

    “没有,”徐峰长出一口气,白雾在面前短暂停留又消散。

    他勉强露出笑容,眼角挤出几道细纹,“就是想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他不想提回城这一年的遭遇——那个所谓的“家”,那个抢他工作名额的“大哥”,还有后脑勺上那一擀面杖。

    更不想给刘长山添麻烦。这位老领导已经帮过他太多。

    “行吧,”刘长山见他坚持,也不再勉强。他狠狠吸了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

    “你不愿意去农场就算了。真不再考虑考虑?农场现在待遇不错,一个月四十二块五,还管吃住。”

    “谢谢刘哥好意。”徐峰笑着摇摇头,目光却越过刘长山,望向远处的群山。

    那里有他魂牵梦萦的人,有他上辈子亏欠的承诺。

    正说着,远处走来几个林场的老工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穿着厚重的棉袄,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

    他们大声说笑着,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老刘!磨蹭啥呢?”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远远喊道,“再不走天就黑了!”

    刘长山应了一声,快步迎上去打招呼。

    他们寒暄了几句,然后刘长山招呼他们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解放卡车。

    车斗里已经堆了不少行李,用麻绳固定着。

    车子发动前,刘长山从车窗探出头,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农场找我!安顿下来别忘了来看看我!”

    他的声音几乎被引擎声淹没,但徐峰还是听清了每一个字。

    徐峰点点头,用力挥了挥手。他看着卡车缓缓启动,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扬起一片尘土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公路拐角处。

    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嘈杂的东北方言在耳边此起彼伏。

    徐峰背起背包,在车站附近的小摊上找了张油腻腻的木凳坐下,要了碗热腾腾的猪肉炖粉条。

    热汤下肚,冻僵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又买了五个馒头,用旧报纸包好揣进兜里,准备路上吃。

    找了家便宜的旅社,一晚上八毛钱。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

    被褥摸上去潮乎乎的,有股霉味。

    但徐峰顾不上这些,连续几天的火车让他浑身酸痛。他脱下棉袄当枕头,和衣躺下,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徐峰在火车上熬了整整三天三夜,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简直要把人逼疯。

    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连厕所门口都蜷缩着打盹的旅客。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和不停的晃动,让他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最难受的是腿,肿得像灌了铅,一按一个坑。

    这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的阳光已经明晃晃地照进旅社的小房间。

    徐峰看了看,早上八点二十。他活动了下手脚,惊喜地发现身上的浮肿消了大半,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得抓紧时间准备进山的东西。”徐峰一边想着,一边往背包里塞着换洗衣物。

    背包是军绿色的,已经洗得发白,边角处还打着补丁。

    供销社离旅社不远,是一栋红砖平房,门口挂着“为人民服务”的牌子。

    徐峰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各种商品混杂的气味——煤油、铁器、布料和干货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同志,我要买口铁锅。”徐峰对柜台后的售货员说。那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烫着时髦的卷发,正在织毛衣。

    “要多大尺寸的?”售货员头也不抬地问。

    徐峰比划了一下:“中等大小就行,一个人用。”

    售货员放下毛衣,从货架上取下一口黑黝黝的铁锅:”八块五,要工业券。”

    徐峰掏出钱和票证,又指着货架说:“再要盏马灯,两斤煤油。”

    “马灯四块二,煤油一斤三毛五。”售货员麻利地算着账,“一共十三块二毛五。”

    徐峰心疼地数着钱。这些年在城里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八十多块钱,这一下子就去了一小半。

    “还要把锄头和十字镐。”他咬了咬牙说。这两样是开荒必备的工具,贵也得买。

    售货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去开荒?”一边说着,一边从角落里拿出工具。

    “嗯,打算在林场边上种点地。”徐峰含糊地回答。

    最后,他又买了把伐木斧和锯子。

    斧头是最大号的,斧刃闪着寒光,看着就吓人。

    锯子是两人拉的大锯,折叠起来有半米长。

    “总共二十八块七毛五。”售货员报出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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