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课堂上，专业科目老师的声音平稳如平原上的风，一点一点地把学生吹进瞌睡里。当然，这不包括一一──她早就趴下了，手肘撑着额头，睡姿极具稳定x。
叶知橙坐在她旁边，转着手中的笔，视线飘向窗外。
下午三点的yan光依旧毒辣，洒在教室外墙上，一层一层蒸出慵懒的热气。
她的思绪有点飘散，想着很多事。最清晰的，却是中午在书店遇到的那个男生──还有他拿的那本书。
《背影》。她心中默念那书名，忽然有些在意。那本书好看吗？又或者，是那个男生的背影更让她在意？
她总觉得在哪见过他，可怎麽想都想不起来。他的眼神很淡，语气也淡，似乎什麽都与他无关。
就在她愈想愈出神时，一阵莫名的刺痛闪过额角。
那一瞬间，彷佛有什麽从记忆深处炸开，又瞬间掩埋；她的手紧扶着额头，想压住那gu突如其来的空白。
那痛不算剧烈，却来得太突然，彷佛身t替她想起了什麽──但她自己却不知道。
x口一阵发闷，就像有个空洞在那里，让她呼x1变得短促，眼眶也跟着微酸起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崩溃，情绪被悄悄压住，只是坐得有点笔直。
这时老师停下讲解，开始点名。
知橙迅速收敛心神，举手应声。钟声随後响起，学生们纷纷开始收书离场。
「今天你要上班吗？」一一r0u着眼睛问，声音里还带点刚醒的鼻音。
「要啊。」叶知橙打开手机，确认行程。
「那你哪天休假？我们好久没一起吃晚餐了欸。」一一撒娇地说，眼神光芒四s看着她。
知橙划了几下行事历，回道：「後天，礼拜五。」
「耶！」一一立刻亮起来，「那那那──去吃我昨天跟你说的那家好不好？」
说完便一脸水汪汪地盯着她，几乎要写上「求求你」三个字。
「可以啊。」知橙笑着r0ur0u她的头，「那就礼拜五去吃。」
一一开心得像中了乐透，才刚欢呼完又一脸慌张地问：「欸欸欸，刚刚老师说要分组报告我完全忘了！要找谁啊？」
知橙一脸淡定：「就……问问班上有没有人缺人吧。」
说起来，她虽然长得秀气、气质也冷冷的，但白天要上课、晚上又要打工，平常很少跟班上同学有深入互动。除了身边这只总缠着她的一一，几乎没什麽特别亲近的朋友。
一一反倒是人气王，朋友多得跟花名册一样，但不知道为什麽，却只对叶知橙最好。
正当两人还在思索人选时，身後突然传来一个直率的nv声：
「欸一一！要不要一起做分组报告啊？」
说话的是坐在她们後排的nv生，名叫筱洁。
一一回头，认出她後问：「你们那组还缺人吗？」
「根本没组啦，我刚刚才想起来要分组这件事，哈哈哈哈哈。」筱洁笑得爽朗，毫无危机感。
一一小声对叶知橙耳语：「她好像不太靠谱欸……」
叶知橙也忍不住笑出声，但还是回应：「那加你一个，我们还差一人对吧？」
「没事，我男友那边也还没组，我叫他一起来。」筱洁自信满满，连补位人选都预备好了。
这麽随便？叶知橙和一一交换了个无语的眼神。
筱洁对着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朝那里喊道：「陈瑞祺！」
那男生正低头看手机，被喊到名字後抬头望来，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过来！」筱洁挥手像召唤宠物。
陈瑞祺慢慢走了过来，语气淡淡：「怎麽了？」
「我们要组报告，你来一起。」筱洁语气自然得像在订饮料。
陈瑞祺想了几秒：「喔，好啊。」
叶知橙跟一一又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浮出一个念头：
──完了，这组大概……会很jg彩。
叶知橙看了眼手机，16:30，离上班还有些时间，总算能稍微喘口气。
筱洁忽然提议：「欸，要不要先创个报告群组？这样b较好联络。」
「好啊好啊！」一一立刻响应，手机早就抓在手里，手指飞快地敲起键盘。
没多久，知橙的手机跳出通知。群组名称叫「认真一秒钟」，她点进去，随手刷了一张贴图——一只柴犬抱着笔电、神情濒临崩溃，看起来忙到快爆炸。
「这也太可ai了吧。」一一边笑边贴上一张喝咖啡喝到眼神放空的猫咪，紧接着筱洁和陈瑞祺也加入群组，贴图满天飞，让整个画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那我们星期六要不要出来讨论？」一一问，语气像在提议去吃下午茶，「找家咖啡厅，我知道几间很舒服的。」
「我可以啊。」筱洁点头应下，不过还没讲完，陈瑞祺突然开口：「欸……你不是说我们周六要去游乐园？」
「啊……」一一顿时语塞，回头看着筱洁，又转向知橙，「那……改时间也没关系啦……」
筱洁看了陈瑞祺一眼，语气轻描淡写：「没差啊，游乐园什麽时候去都可以。」说完还故作轻松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陈瑞祺没再说话，只是垂下眼，低头盯着手机，神情有些闷。
知橙瞥了他一眼，察觉出气氛微妙，便笑着开口打圆场：「那要不我们就改成晚上讨论？如果你们不嫌太累的话。」
这句话一出，陈瑞祺抬起头，眼神像是亮了一点：「对欸洁，晚上也可以吧？」
筱洁看了看他，像是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地说：「行啦，那就晚上。」
「那就定了！」一一举手像宣布胜利似的说：「星期六晚上七点，东区捷运站集合喔！」
「ok～」筱洁b了个赞，知橙点头附和。
陈瑞祺没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神情淡淡，但那一下点头，感觉b刚才多了一点真心。
事情定下来後，时间也差不多了，叶知橙收拾好东西，和大家简单道别，准备搭捷运去上班。
傍晚五点的校园，夕yan洒在走道与栏杆上，拖出金灿灿的光影。知橙步伐不快，走在通往校门的小径上，脚步与影子一样，被傍晚的风轻轻拉长。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则新讯息。
──陈瑞祺传来的。
讯息很简单，先是一个打招呼的贴图，接着是一行字：
「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
叶知橙盯着那一行字，想了几秒，打字回道：「没什麽啦。」
再附上一张「不客气」的贴图，是只猫咪戴着眼镜点头微笑的样子。
她把手机收回口袋，没有多想，继续朝捷运站走去。
风刚刚好，像是在为这生活缓缓翻页。
大厅一如既往地忙碌。
叶知橙和eily忙前忙後，不是回答客人楼上的时间，就是推荐附近的景点路线，连喝口水的空档都难得挤出。
终於有片刻空档，两人几乎是同时瘫在柜台後方。
「今天什麽日子啊？怎麽这麽多人来大厅，累si了……」eily抱怨着，一边喝水一边撑着腰。
「谁知道啊……」知橙也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她低头滑手机，画面最上方跳出来的，是群组通知：「认真一秒钟」。
点开一看──讯息未读200+。
她心里嘀咕：好家伙，不过才几小时没看。
内容基本上是一一和筱洁的对话狂cha0，偶尔夹着陈瑞祺丢的贴图，几乎没有跟报告有关的话题。群组俨然从「分组专区」变成「闺密聊天室」。
唯一跟报告相关的，是一一转贴的周六咖啡厅地址，还外加一则提醒：「不要跑错罗！」
知橙点了回覆，贴上了一张「收到」的上班族猫咪贴图。
不出三秒，一一就秒回：「橘子你下班啦？」
知橙回：「还在班上，刚好小空档。」
筱洁也冒出来：「欸，知橙你有在打工哦？」
「嗯嗯，稍微赚点零用钱。」她打字回覆，还加了一个懒洋洋趴着的狗狗贴图。
筱洁一脸佩服地传讯：「哇，我家人根本不准我去打工，说这年纪就该好好读书！」
知橙回：「我也不想打啦，超累的。只是……不太想跟爸妈拿钱。」
传了一张「累瘫了」的猫咪图案当作结尾。
这时，潜水已久的陈瑞祺也跳出来，贴了一张q版杜宾犬五t投地的贴图，默默表示敬意。
筱洁继续发问：「你在哪打工？好做吗？」
知橙想了想，还是老实回：「在at饭店当柜台，好不好做……说不上来吧，要会应付人就是了。」
「是在北门那间at吗？」筱洁追问。
「嗯嗯，就是那间。」
「哇，那我改天去探班喔～嘿嘿。」
附上一张「偷偷来看你」的贴图。
「拜托别来……超忙，没时间理你们。」
知橙回了张「no！」的猫咪贴图。
讯息才刚发出，一位客人便走进大厅。
她立刻收起手机，脸上转回工作用的微笑，迎了上去。
而此时，对街的饮料店里，一名男子刚停好机车。
他穿着皮革外套，头戴帽檐低压的帽子，默默走向柜台。
「冬瓜菁微微。」店员一看到他就自动报出单品。
男子点了点头，掏出35元放上柜台。
然後──转过身，隔着透明玻璃，静静望向对面饭店的大厅。
那里，正是叶知橙工作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像是在确认什麽。
或者，只是单纯在等待一个人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