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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她神色淡淡,此语却字字铿锵,无人敢驳。

    空间寂静一瞬,景昱摸了摸指侧,稍作长揖道:“令尊是太原府段氏?”

    谢炎这才想起刚刚被他担心有诈,故而没有接下的那枚纸团,捡起来翻开看时,段水的声音也传入耳内。

    “胞弟传书家中,言有事嘱托,委我接应,打马而来耗了些时日。”她视线一转,落在“银龙踞墨”之上,“你是谢炎?”

    “是”

    他细细读过纸上字迹,内容简洁,与那句“离开不周山”有过之无不及,景祁顺势瞥了眼,道:“亦有设置术法,会因特定情况触发。”

    “术法?”段水眉心微拢,“段川怎么了?”

    谢炎缓慢地摇头,将纸团摊开后的每一处褶皱都用力抚过,试图把它抹平,尽管明显是徒劳的差事,仿佛能借此在纷杂的思绪中梳理出些什么。

    心绪却愈发烦乱,最后一言不发地工整叠齐,收进紧贴胸口的衣襟最深处。

    “罢了,他向来自有分寸。”段水将树枝尖端穿过被剥皮抽骨的野鸽,架在炙火上烤着,很快滋滋冒油,景宁猛嗅了两口勾人馋涎的香味,顾不上段水脱下戎装也掩不去的煞气,凑过去套近乎。

    “可是段…衡芷尊传书太原府?我等、我等乃却月观弟子,也甚是敬佩衡芷尊,与他相交甚笃!前些日子才相约论道过呢——对吧景昱?”

    他朝景昱使了个眼色,奈何景昱未搭理他半分,对段水甚是严肃道:“不周山生变,衡芷尊或危在旦夕。”

    段水神情一凛,还不等她开口细探,谢炎已急遽问出声:

    “什么?”

    “这亦是鬼修对我等穷追不舍的原因,不周山有‘借刀杀人’的计策,与嶓冢山是利益之交,归根结底,他们试图掩藏一个‘秘密’,而衡芷尊或已洞悉,如若他不愿与不周山同流合污,可能将有性命之忧。”

    “这个‘秘密’是什么?”

    景昱摇首道:“暂时不得而知。”

    段水忖度着,道:“他在信中也未提及分毫。”

    “若情势如此严峻师兄应当无法传书,这封信亦是书写了有段时日。”

    谢炎垂下眼帘,视线黏在他断刀之上,沉默着不知所思,半晌忽尔抬首,“我要回不周山。”

    “不行。”段水不容分说,“你要同我共返河东道。”

    “可是”

    “谢炎,先别冲动。”景昱说,“目前此事不过是我私自揣测,不周山当今局势如何尚不明朗,衡芷尊既让你离开,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谢炎抿紧了唇,用履尖来回抚弄足下一株野草,呼吸深多浅少,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

    “你不是有意趁此游历么?”景昱蓄起浅笑,试图宽慰道,“河东道毗邻长安,现下正值紫薇盛时,满径芳菲。再经山南道东跨汉水,便可抵淮南,那时正是芙蓉落尽天涵水,虽是落红,却不显枯衰。”

    他说途中尚有机缘施展道义,斩除世间不公之事、荡平天下不义之举,“总比困在不周山好得多,游历亦能有所长进,若是不周山事毕,你再归返不迟。”

    而若是不周山根基已腐朽那也不必再回来了。

    不过此话景昱并没有说出口。

    “可我现在不想去了。”谢炎轻轻说。

    刀鞘似嵌进他的掌中,磨得皮肉钝痛,却仍不愿放松分毫。

    “这位景昱公子说得对。”段水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将一时忘记翻面的烤鸽翻转,黑黢黢焦了大片。“目前仅是猜测,不周山并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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