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火飞檐满天红6
云落示意李岳随来,门人却迅疾拦道:“娘娘,国舅爷特别吩咐,不准此人接近黛鸢小姐,娘娘如此,国舅怪罪下来,小人不能交代啊。”
云落早知如此,目不视他,只口吻冰冷如冬:“李岳随我而去,你还怕不能交待吗?”
门人不语,然一双手,仍拦在李岳身前,不做动摇,严萧厉声斥道:“放肆!若此,你个大胆小人便不怕陛下怪罪吗?”
门人身心俱是一震,慌忙放下手来,应声微微颤抖,云落望严萧一眼,风雪迷蒙眼波……
李岳随着云落进来,亦惹来国舅府人人侧目,黛鸢本就是府中有名无实的小姐,少人尊重,近几年多些厚爱,却自没有真心实意的,门人引了大夫人前来,大夫人迎身,却是一脸傲慢,那样的眼神,云落再明白不过,虽她表面要装作恭敬合礼,可心中,却是看不起自己的,高门大户出身,皆是如此,却是云落惯常了的。
只作不见,并不理她,只说要与黛鸢独自相谈,陛下亦是允了的,陛下二字,田豫尚不敢违,更何况是她一女子,纵然心不情愿,终也只能命门人带去了黛鸢处。
穿过石子小路,云落愈发感觉幽深寒凉,黛鸢住在如此府第深处,倒真合了她的性子。
门外立着两名侍从来回巡视,见门人带了人来,眼中有一丝疑惑闪过,门人向二人低语两句,二人急忙拜礼,将门锁打开,云落与严萧李岳随进屋中,满室清兰花香郁的暖意,拂面而来,屋中布置简洁安适,书卷棋琴,尽衬着主人的雅致。
黛鸢自内里疑惑迎来,见是云落,一丝疑惑顿时化开,想如今她想要来,怕这府中尚无人能够阻她,转眸,目中更有隔世流光,是他,竟然……是他……
云落严厉望一眼侍人,侍人连忙退下,严萧监看着关掩了房门,向来矜持的黛鸢,却有滴泪滚轮脸颊:“你……你不该再来。”
云落自然懂得黛鸢所指,亦回眼看向李岳,那一双含情俊眸,犹自透着深浓伤悲:“陛下尚未同意和亲,此事……”
“迟早而已。”黛鸢惘然一笑,打断李岳:“如今大凌,尚不足以对云疆一战,陛下英明,定然了然于胸,你亦是明白的,只假作不懂。”
黛鸢的眼,明明有惊喜挑开的悲伤,可语色中偏偏不见一点温和,云落走过去,拉住黛鸢的手:“你与李岳便内室中一叙。”
黛鸢举首,虽是感激的目光,却也令人见了徒生感伤,云落微笑点头,黛鸢徐步走入内室,李岳急忙跟上前去,想到什么,又回身对云落一揖:“李岳多谢杨夫人。”
云落点头示意,李岳这才匆匆跟进内室。
严萧凝眉望向云落,却有一丝忧虑:“娘娘,如此……便不怕他们趁机私逃吗?若是那般……他们便会沦为满朝追捕的要犯,且……”
严萧没有再说下去,云落又怎能不懂,且,朝廷上下定然不依不饶,皇后一派更会得礼不让,纵她是陛下宠妃,亦逃不过一场劫难。
云落只是淡淡一笑,望着桌边一支清丽白梅,眼神微怅:“若是有情之人,天涯浪迹、九死一生,又如何?”
故意忽略严萧真正的担心,一句往事深藏的话语,直接刺入严萧心中,严萧眼神顿时暗淡,望着女子幽幽叹息的侧影,心中刺痛的感觉,令眼眸紧紧凝涩,她的言语,如此清淡,然心中的疼痛,却那般浓郁……
风雪呼啸,屋中却静默非常,一盏茶,已然饮尽,云落立在窗旁望风雪迷茫的天地,只是不语。
严萧一脸焦急,见云落一味沉默等待,他却再不能等下去,骤然转身,欲向内室而去。
“站住!”云落叫住严萧,纤丽背影,裙袂安静,口气却是严厉。
严萧顿了一顿,浓眉纠结在一起,仍向前而去,云落转身叫道:“严萧!”
严萧!这是云落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严大人抑或是严大哥,皆不及这两个字来得冰凉,严萧站住身体,却不敢回望一眼身后女子,只是声音忧虑:“娘娘,你便那样相信他们吗?万一……”
“那又如何?”云落转回过身子,重又望向漫天风雪飘零窗外,眼神幽怅:“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有情人终有归宿,岂不功德一件。”
严萧乍然转身,惊惶望着云落柔丽的背影,难道……难道她原意便是如此吗?便是欲叫李岳与黛鸢远走高飞吗?
“娘娘,您……”严萧欲言又止,云落却仍是沉默的背影。
正自僵持,却有门声响起,田豫大夫人以及门外守卫,迎门进来,云落转眸而望,忽见大夫人眼色有微微得意,却又消隐在刻意恭谨的言说中:“杨夫人,可要留在府中用饭?我即便去叫下人们准备。”
云落微笑,却知她逐客之意居多:“不了,也该是回了。”
转眼向严萧吩咐:“回吧。”
大夫人却似并无迎送之意,而着慌向内室望去:“敢问杨夫人,李岳何在?”
云落会意,微微示意严萧,严萧瞪大夫人一眼,她的脸上着慌中似有得然喜色。
还身而去,风雪趁着木门虚掩的缝隙透进屋中,旋旋白雪,迷乱云落清和眼眸,她似有所觉,却心思安定。
果然,严萧自内室急急奔出,在云落耳边低语几句,云落柔唇微牵,眼神怅惘中,无一丝惊异,大夫人适时开口:“娘娘,李岳呢?”
严萧厉生生望她一眼,她的眼中哪有由心关切,但事已如此,却又不得不说:“内室……无人,后窗大开,怕是……”
“什么?”大夫人果是愤然发难,与两名守卫向内室而去,云落亦与严萧跟进去,内室中,静静幽淡的兰菊香弥漫升腾,空无一人的闺房中,唯有女子曾梳妆簪饰的金银珠钿,耀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