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郑怀远的黑色桑塔纳卷起的尘土还未完全落下,赵妮儿的指令已经像冰冷的钢针,扎进了槐树村沉闷的空气里。

陈建国不敢有丝毫怠慢,蹬着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像被狼撵着一样冲向镇子和县城。他脑子里嗡嗡的,一会儿是郑怀远那锃亮的皮鞋和金丝眼镜,一会儿是赵妮儿那双冰锥似的眼睛。恐惧和一种隐秘的、被巨大财富撩拨起的贪婪,在他心里疯狂撕扯。

作坊里,气氛凝重。工人们埋头干活,但眼神不时瞟向赵妮儿。刚才那一幕太过震撼,她们不懂什么国际集团,但那个城里大老板最后阴沉的脸和那句带着寒意的话,她们听懂了。妮儿姐惹上大麻烦了。

赵妮儿没时间安抚人心。她需要立刻行动,在“福满多”的雷霆落下之前,尽可能加固自己的阵地。 第一步:稳住渠道。 当天傍晚,镇上三个最大的代销点老板和县里那个刚搭上线、专做小食品批发的老王,都被陈建国连哄带吓地请到了废弃砖窑旁赵妮儿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屋里只有一张旧课桌、几条板凳和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赵妮儿没客套,开门见山。她甚至没提“福满多”的名字,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今天请各位来,就一件事。‘红火棍’的买卖,以后要变个章程。”

几个老板面面相觑,心里咯噔一下。这赵妮儿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加价?还是又要提那些苛刻的卫生要求?

赵妮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愣住了。

“从下个月起,凡是能保证‘红火棍’摆在最显眼位置、保证当天卖完不隔夜的,”她顿了顿,目光锐利,“每卖出一百根,额外返利五分钱。”

五分钱!在这个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年代,这可不是小数目!老王批发商眼睛立刻亮了。

“另外,” 赵妮儿继续道,“签了这份‘优先供货协议’的,以后‘红火棍’出了新口味、新包装,你们优先拿货,保证供应不断。”她推过几张自己用复写纸誊写的简陋协议,条款清晰:乙方保证销售优先权和卫生标准,甲方保证供货优先权和额外返利。违约?直接终止合作。

几个代销点老板犹豫了。返利诱人,但“优先供货”和“保证不断货”更让他们心动。“红火棍”现在可是镇上的紧俏货,孩子们认这个。要是断了货,损失的是他们自己。

“妮儿…赵老板,这…是不是出啥事了?”老王试探着问,他走南闯北,嗅觉更灵敏。 赵妮儿端起粗瓷碗喝了口水,眼神平静无波:“风大,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眼红咱们这点小生意了,想掀桌子。我赵妮儿的桌子,没那么好掀。你们要是信我,就签了这协议,有钱一起赚。要是不信,”她放下碗,发出一声轻响,“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红火棍’不愁卖。”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有人要搞“红火棍”,你们要么跟我绑在一起,要么现在就滚蛋。

老王第一个拿起笔:“赵老板爽快!我老王信你!签!”他看中的是 赵兰这份临危不乱的狠劲和“红火棍”实实在在的利润。其他几个代销点老板互相看了看,一咬牙,也纷纷签了字。多赚五分钱,还有优先供货,傻子才不干!至于风险?天塌下来有 赵妮儿顶着呢!

第二步:卡死原料。 赵妮儿深知,“福满多”要扼杀她,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掐断上游原料供应。第二天天不亮,她就亲自去了邻村磨坊和镇上最大的粮油店。

“张老板,李老板,” 赵妮儿没有废话,直接拍出一小叠现金(这是她这几天几乎所有的流动资金),“这是定金。未来三个月,你们店里中等以上的面粉、棉籽油,我按市价加一成,全包了。签个简单合同,违约双倍赔偿定金。”她眼神凌厉,“别问为什么,就问这生意做不做?”

磨坊老张和粮油店老李看着那叠实实在在的票子,又看看 赵妮儿不容置疑的眼神,心里盘算:加价一成包圆,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谁会跟钱过不去?两人稍作犹豫,便签了字,按了手印。

同时, 赵妮儿派了作坊里最老实巴交、娘家在更偏远山村的张婶,带着钱和她的口信,悄悄回去找相熟的乡亲,预订他们自留地里产的上好干辣椒和几种关键香料。要求只有一个:品质要好,有多少收多少,价格好商量,但必须保密。

第三步:铁腕治内。作坊内部的管理瞬间升级到近乎严苛的军事化程度。

核心的“拌料间”被单独隔开,门上挂了把大锁,钥匙只有 赵兰自己有一把。所有香料粉的最终配比,由她亲自在拌料间完成,绝对隔离。

工人们上工前洗手、戴布帽、剪指甲的要求被严格执行,违者一次警告,二次扣全天工钱,三次直接滚蛋。

计件工资标准提高,但验收标准也更加严格。 赵兰亲自抽查,发现一根辣条粗细不均、色泽不正,整筐返工,工钱照扣。

每天收工前,必须彻底清扫,工具归位, 赵兰亲自检查,不合格所有人加班重做,没有工钱。

高压之下,怨言不是没有。但赵妮儿用真金白银说话:干得好的,月底有额外奖金;发现隐患及时报告的,重赏。更重要的是,作坊里弥漫着一种“大敌当前”的紧张气氛, 赵兰那冷静到可怕的态度,无形中成了主心骨。工人们虽然怕她,却也隐隐有种跟着“厉害人”干大事的奇异安全感。

风暴,如期而至。

郑怀远回到省城后,一份关于“槐树村 赵妮儿及‘红火棍’作坊”的详细评估报告,带着“顽固不化,不识抬举,建议采取果断措施清除障碍”的结论,迅速摆上了“福满多”华南区高层的案头。批示很快:按计划执行。第一波打击,精准而狠辣,直击小作坊最脆弱的命门—— 合法性和声誉 。

三天后的上午,两辆喷着“工商管理”和“卫生防疫”字样的吉普车,卷着漫天尘土,呼啸着停在了废弃砖窑门口。

几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鱼贯而下,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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