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驯兽师,用精准而冷酷的手段,一点点塑造着萧钰的认知:母后是温暖的港湾,也是雷霆的化身。母后的喜乐,是他生存的法则。取悦母后,是他唯一的价值和目标。
然而,谢昭昭的“养成”并非毫无掣肘。太上皇萧彻如同盘旋在慈安宫上空的巨大阴影。
他虽将大部分军国重务揽在慈庆宫,却并未放松对萧钰“教养”的关注。
每隔三日,必定会有慈庆宫的资深嬷嬷或老太监前来“探望”小皇帝,美其名曰“关心圣躬”,实则带来太上皇的口谕——有时是询问读了什么书,有时是指点某句圣人之言的含义,有时甚至只是让萧钰背诵一段简单的《千字文》。
每一次“探望”,都是对谢昭昭掌控力的试探和提醒。那些嬷嬷太监眼神锐利,言语恭敬却带着审视,像探针一样刺探着慈安宫内的每一个细节。
萧钰在她们面前,会不自觉地挺直小身板,努力表现得“聪明懂事”,眼神却会下意识地瞟向谢昭昭,寻求着许可和指示。
谢昭昭面上含笑应对,言语滴水不漏,心中却警铃长鸣。她知道,萧彻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孩子在你手里,但最终解释权,在我这里。她教导的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萧彻通过高无庸送来的人——一位据说是精通皇家礼仪和蒙学启蒙的“陈嬷嬷”,被直接安插进了慈安宫,名义上是协助太后教导皇帝礼仪。
这位陈嬷嬷面容刻板,眼神锐利如鹰隼,一举一动都透着规矩,对萧钰的教导严谨到近乎苛刻。
她仿佛一尊活动的监视器,时时刻刻提醒着谢昭昭,她的“养成”空间,被一道无形的界限牢牢框定。
又是一个深夜。
萧钰因白日里背诵《论语》时错漏了几句,被罚抄写到深夜,此刻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书案上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谢昭昭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卸去钗环后略显疲惫的脸,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冰冷和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烦躁。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透过镜面,看向暖阁方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伸出手指,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镜面,仿佛在描摹着萧钰稚嫩的轮廓。
“萧钰……”她无声地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和审视,“你要快些长大……快些变强……变得无懈可击……”
镜中的女子眼神幽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
“本宫的时间……不多了。”
窗外,更深露重。
慈安宫灯火通明,却照不暖那深埋于权力之下的冰冷心肠。而遥远的慈庆宫方向,一盏孤灯长明,如同永不闭合的、审视的眼睛。
一场以稚子为棋、以生死为注、在糖衣与鞭影下无声进行的“养成”大戏,在重重枷锁中,艰难地推进着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