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件东西……我们不能收。”
云舒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像一道惊雷,在灯火通明的正厅里炸开。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方才还因屏风之华美而赞叹不已的云奕与云景,脸上的欣赏之色僵住了。柳氏正扶着女儿的手,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那股寒意顺着手臂直往心底里钻。
主位之上,相国云霆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骤然锐利如鹰。他没有去看那架价值连城的屏风,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他看到了,在她那双清澈的杏眸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是超越了寻常惊惧的、一种仿佛窥见了深渊的、极致的恐惧。
“舒儿,怎么了?可是身上又不舒服了?”柳氏最是心疼女儿,连忙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同时用眼神示意丈夫和儿子们不要逼问。
云舒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身体的颤抖才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紫檀木香与丝线气息的味道,此刻闻在她鼻中,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的腥气。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相国府,乃至整个大周王朝的命运。
“母亲,我没事。”她轻轻推开柳氏,重新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她迎上父亲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大哥,二哥,你们看到的,是一幅《江山万里图》,对吗?”
云景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头:“是啊,气势恢宏,巧夺天工,难道……这绣品有什么问题?”
“问题?”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冷的笑意,“问题大了。”
她缓缓走到那架屏风前,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跟随着她的动作。她的手指,纤细而微颤,却没有触碰屏风,只是隔着寸许的距离,虚虚地划过那些精美的绣纹。
“你们看这江河,从昆仑发源,奔腾万里。可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它的尽头在哪里?它没有入海口!这根本不是活水,而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永世不得超生的死水!”
众人闻言一惊,连忙凑近细看。果然,那绣娘为了构图的完整与华丽,将滔滔江水绣得蜿蜒曲折,遍布整个画卷,却唯独没有给它一个奔向大海的出口。整条大河,最终又汇入了群山深处的一个湖泊,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循环。
若是以艺术品的眼光看,这或许是为了画面平衡。可在云舒点破之后,再看那奔腾的江水,竟无端生出一种压抑的、无处宣泄的窒息感。
云舒的手指继续上移,落在那层峦叠嶂的山脉之上。
“再看这山。你们看它巍峨,看它雄壮。可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龙脉,而是一道道锁链!你们看,主峰居中,九条支脉如九条铁索,从四面八方延伸而出,将这片天地牢牢锁死。这哪里是拱卫,分明是囚禁!”
云奕是翰林编修,于书画之道颇有研究。经妹妹这么一说,他再定睛看去,只觉得心中一寒。那山脉的走势,的确太过规整,九条支脉不多不少,正好将画面的核心区域围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看上去固若金汤,却也像一个……铜墙铁壁的牢笼。
“还有那轮太阳,”云舒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寒意,她指向屏风右上角那轮用金线绣成的红日,“它没有光,没有热。它不像是在普照万物,更像是一只高悬于天的、冰冷的眼睛,在漠然地监视着这片被囚禁的山河!”
死水、锁链、监视之眼!
三个词,如三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云家父子三人的心上。他们都是人中龙凤,一点即透。此刻再看这架屏风,那华丽的表象褪去,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原本的赞叹,早已化为了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气。
“这……这究竟是……”云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从未想过,一幅绣品竟能藏着如此恶毒的心思。
云舒转过身,面对着已然面沉如水的父亲,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那四个字:
“这是,‘困龙阵’!”
“困龙阵”三字一出,云霆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虽不懂玄学,但身为当朝宰辅,于各类禁书杂学亦有涉猎。史书之中,前朝便有奸妃用此等巫蛊之术,魇镇太子,最终导致国本动摇,天下大乱。此阵法之歹毒,在于它润物无声,以祥瑞之表,行镇压之实。它不会立刻致人死地,却会像跗骨之蛆,一点一点地吞噬掉目标的根基与气运,让一条真龙,在不知不觉中,被困死在这方寸锦绣之间,最终气运散尽,沦为废人!
“此物……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云舒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在场每个人都感到了千钧之重。她闭上眼,仿佛不忍再看那屏风上真实上演的景象,“我能‘看到’,太子殿下的龙气,正被这阵法死死缠住,不断地被吞噬、削弱。若此物长久伴于太子左右,不出三年,殿下……殿下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混账!”云霆勃然大怒,一掌拍在身旁的八仙桌上,那坚实的红木桌面竟被他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一股属于百官之首的、久居上位的凛然威势,瞬间弥漫了整个正厅。
云奕和云景也是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暗害储君,这是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罪,是诛九族的谋逆之举!
柳氏更是吓得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恐。她不懂什么困龙阵,什么龙气,但她听懂了,这件华美的东西,是用来害人的,而且害的还是当朝太子!而这样一件大凶之物,此刻就摆在她的家里!
“父亲,”云奕最先冷静下来,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难掩其中的凝重,“此事非同小可。敢对太子行此毒手,幕后之人,其心可诛,其势也绝不简单。而他们……为何要将此物送到我们府上?”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一件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巫蛊之器,没有直接送到东宫,反而以贺礼的名义,大张旗鼓地送到了相国府。这背后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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