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点上,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让整个茶楼原本闲适的氛围,都为之一凝。
云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布袍,身形高大挺拔的老者,缓步走了上来。
他虽然须发皆白,但面容却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的腰背挺得笔直,即便穿着便服,也掩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军人的铁血与威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拄着的那根手杖。
那手杖通体暗红,色泽如凝固的鲜血,杖身光滑,隐隐可见其中盘旋的、如同龙鳞一般的纹理。杖首雕刻着一只怒目圆睁的麒麟,形态威猛,栩栩如生。
云舒在看到那根手杖的瞬间,瞳孔便微微一缩。
在她的“气运视觉”中,那根手杖,简直就像是一轮小太阳!
它散发着一股纯净、霸道的赤金色光芒,那光芒煌煌如日,刚猛无俦,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阴邪。在这股力量的映照下,就连茶楼里一些客人身上沾染的些许晦气,都被冲淡了不少。
雷击枣木,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便从手杖上移开,落在了陆擎的身上。
老将军的气血,的确如传闻中一般旺盛,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可是在这旺盛的火山周围,却缠绕着一缕缕极细、却又韧性十足的黑色丝线。
那不是寻常的病气或晦气,而是一种……更为阴冷、更为纯粹的“煞气”。
是战场上无数死亡的怨念,是兵器上沾染的血腥,是杀戮之后凝结不散的阴魂。这些东西,日积月累,早已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与他的气血纠缠在了一起。
雷击枣木手杖的阳刚之气,的确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将这些煞气死死地压制住,不让它们侵蚀心脉。但这种压制,也使得煞气无法宣泄,只能在他的体内盘踞,如同一个看不见的牢笼,常年累月地折磨着他。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云舒心中了然,也愈发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陆擎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茶楼的伙计立刻熟稔地为他奉上了一壶铁观音。他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说书先生开场。
云景紧张地看向妹妹,用眼神询问:现在怎么办?
云舒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时机未到。
很快,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一出《七郎八虎闯幽州》便慷慨激昂地开讲了。
陆擎听得极为入神,听到杨业撞死李陵碑时,那双锐利的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英雄迟暮的悲怆与怅然。
一出书听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陆擎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便拄着手杖,起身准备离去。
就是现在!
云舒对云景使了个眼色。
云景心领神会,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结账离去,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一个正端着茶盘路过的伙计。
“哎哟!”
伙计惊呼一声,手中的茶盘一歪,几只茶杯顿时摔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吸引了整个茶楼的目光。
陆擎也被惊动,他停下脚步,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
“对不住,对不住!”云景连忙上前,一边扶起那伙计,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了过去,“是在下的不是,这些钱,你拿着,算是赔你的茶钱和惊吓了。”
这番举动,倒是显得颇有担当。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坐着的云舒,也款款起身,走到了兄长身边。她的目光,却没有看那伙计,而是越过人群,径直落在了陆擎和他那根手杖之上。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疑惑,轻启朱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陆擎的耳中。
“这位老将军,您这根手杖……真是好宝贝。”
陆擎眉头一挑,这京城里,识得他这根手杖来历的人,可不多。
云舒却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与惋惜:“只是,宝物蒙尘,灵性受损。此等至阳之物,本该光华内蕴,如今却被一股阴煞之气反向侵蚀,长此以往,恐怕……不出三年,便会灵性尽失,沦为凡木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对着威名赫赫的镇北将军,说他视若珍宝的手杖是“蒙尘之物”,还断言它三年之内会变成凡木?
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云景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真怕这脾气火爆的老将军,会当场一杖打过来。
果然,陆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骇人的寒光,死死地盯住了云舒。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
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恐怖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二楼。茶楼里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然而,云舒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一般,她迎着陆擎的目光,不闪不避,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坦然与真诚。
“老将军,晚辈是否胡言,您自己心中,应该最清楚不过。”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您这根手杖,想必是在煞气极重的战场所得。它虽能镇邪,却也因常年与您身上的军煞之气共处,而被煞气所污。您近些年来,是否觉得,即便拄着此杖,夜间的噩梦也愈发频繁?手足的冰凉之感,也越来越难以用暖炉温热?甚至……连这手杖本身,也比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