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茅屋的门,在李长安的身后悄然合拢。
没有风。
那扇简陋的木门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一带,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山风,鸟鸣,还有门外那个抓耳挠腮的猴子。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间不足三丈的茅屋,以及屋中的两个人。
一坐,一站。
李长安的身体有些僵硬,握着扫帚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体内的金仙法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被他用五百年来练就的“守拙”心境死死压制着,不敢有丝毫异动。
桌边的菩提老祖没有看他。
老祖的视线,落在桌上那只正在“咕噜”冒着热气的陶壶上。
茶水已沸。
“坐。”
菩提老祖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长安依言,将那把跟了他五百年的扫帚轻轻靠在门边,动作一丝不苟,仿佛那不是扫帚,而是一件需要郑重对待的仪式法器。
他在老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垂下眼帘,学着对方的样子,将目光落在那壶翻滚的沸水上。
他不开口。
师尊不问,他便不说。
多说,多错。
“这壶,是我三百年前游历东海之滨时,从一处凡人窑洞里带回来的。”
菩提老祖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茶壶。
“烧制它的匠人,一生只烧陶,心无旁骛。故而他烧出的器物,虽是凡品,却有一丝‘纯粹’的韵味。”
他提起陶壶,为李长安面前那只粗陶茶杯斟满。
茶水呈琥珀色,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你且尝尝,这用凡火煮的仙茶,是何滋味。”
李长安双手捧起茶杯。
杯身温热,那股热量顺着指尖传递而来,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是一道题。
比在大殿之上那句“扫去了什么”更加凶险的题。
说好,是谄媚。
说不好,是狂妄。
说出其中道韵,又与他“守拙”的形象不符。
李长安将茶杯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没有想象中的仙气缭绕,也没有沁人心脾的灵力波动。
它就是茶。
有些苦,而后回甘。
“回禀师尊。”
李长安放下茶杯,声音平稳。
“茶,是山上的仙茶。”
“水,是洞中的灵泉。”
“火,是凡间的俗火。”
“器,是匠人的拙器。”
“仙凡之物,共冶一炉。入口是苦,入喉是甘,入腹是暖。弟子尝到的,是‘调和’二字。”
他没有评价好坏,只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菩提老祖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他那双混沌般的眼眸,终于从茶水上移开,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深刻地,凝视着李长安。
“调和……”
老祖慢慢品着这两个字,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好一个‘调和’。”
“你在山门前,也是想‘调和’我那道威压与那猴头的生机吗?”
来了。
最核心的问题,终究还是避无可避。
整个茅屋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桌上陶壶升腾的热气,都凝固在了空中。
一股无形无质,却比山岳更沉重,比星河更浩瀚的意志,悄然降临。
它不像山门前那般霸道,却更加无孔不入。
它像水银,顺着李长安的呼吸,皮肤,毛孔,试图渗入他的四肢百骸,窥探他紫府丹田最深处的秘密。
李安然体内的金仙法力瞬间暴动,几乎要破体而出,化作护体仙光。
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动用法力!
一旦动用,就坐实了自己是刻意为之,之前的一切说辞都将成为谎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长安的脑海中,没有去想任何玄奥的道法,也没有去思考如何对抗。
他的心神,全部凝聚在了自己刚刚放下的那只茶杯上。
他想起了那个烧了一辈子陶器的凡人匠人。
想起了自己扫了五百年的落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枯燥吗?
是的。
但当一件事做到极致,便不再是事,而是道。
匠人的道,是手中的泥胚。
我的道,是掌中的扫帚。
扫去杂念,守住本心。
任你威压如山,我只守我心寸土。
任你道法通天,我只扫我眼前尘。
那股试图侵入他身体的恐怖意志,在触及到他那片“纯粹”的心境壁垒时,竟如春雪遇骄阳,悄然消融,无迹可寻。
并非对抗,而是不纳。
我的世界里,只有扫地,没有你的道。
李长安的身体微微一晃,额角沁出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声,滴在他面前的木桌上。
除此之外,再无异状。
他依旧垂着眼,仿佛只是在回味刚刚那口茶的余韵。
茅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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