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小脑袋,放在离炭盆稍远但足够温暖的地方。
她又让云河去厨房要来一小碗温热的羊奶(墨府后宅虽冷清,基本的供给还是有的),
用干净的羽毛尖,蘸着温羊奶,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润湿小黑猫的嘴唇,引导它本能地吮吸。
云河一直屏息凝神地守在旁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娘亲的动作。
她看到娘亲处理伤口时眼神的专注,如同当年在炼器台上雕琢最精密的部件;
看到娘亲喂食小猫崽时动作的轻柔与耐心,如同对待最珍贵的易碎品。
没有嫌弃,没有不耐烦,只有全然的投入和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小狸花在药效和温暖的作用下,渐渐不再发抖,呼吸也变得平稳,
虽然还疼,但似乎知道安全了,蜷缩在斗篷里,半眯着眼睛。
而那只小黑猫,在吮吸了几滴温奶后,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小肚子微微起伏着,虽然眼睛依旧紧闭,但微弱的叫声停歇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危机暂时解除。暖阁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羊奶的甜香,还有两只小猫细微的呼吸声。
云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她挨着娘亲坐下,看着榻上依偎在一起取暖的两只小猫,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柔软和成就感。
“娘亲,它们……活下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嗯,”云素衣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笑了,
“暂时没事了。这只大的,”她指了指小狸花,“筋骨伤了,需要静养些时日。这只小的,太虚弱了,得精心喂养,一点不能马虎。”
她的目光落在两只小猫身上,带着一种洞察的智慧,“你看它们,一个伤了腿,但体格还算健壮,性子也烈些,恢复起来会快。
另一个,先天不足,又受了寒,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细致,一点一点地把元气补回来。”
云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想起娘亲关于“废料”的教诲,小声道:
“它们……是不是也像河边的石头和枯枝一样?看起来……很糟糕,但其实,都是好的‘胚子’?”
云素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她轻轻抚摸着云河的发顶:
“河儿说得对极了。万物有灵,皆有其独特之处。这只狸花,受了伤,性子也野,在别人眼里或许是麻烦,但你看它眼神里的倔强和生命力,伤好了,定是看家护院、捕鼠的好手,敏捷又机警。
这只小黑猫,现在弱不禁风,但它这纯黑的皮毛,四蹄踏雪的品相,若是好好养大,未必不是一只威风又漂亮的小家伙。关键在于……”
她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看着女儿:
“在于我们有没有一双能发现它们潜质的眼睛,和一颗愿意接纳、耐心雕琢的心。
就像炼器,材料本身并无绝对的高下贵贱,只看炼器师如何去‘点化’。”
云素衣看着榻上两只安睡的小猫,眼神温柔而坚定:
“它们被遗弃在河边,是它们的劫难。我们遇到了,带回来,便是它们的机缘。
以后,它们就是我们这个小家的一员了。”
“真的吗?”云河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娘亲,我们可以养它们?”
“当然。”云素衣笑着点头,“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云河立刻兴奋起来,小脸凑到两只小猫跟前,仔细端详着。
她看着那只包扎着腿、黄白相间的小狸花,它即使在睡梦中,小爪子也微微蜷着,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它这么勇敢,受伤了都不哭,就叫……‘小石头’好不好?像河边最坚韧的石头!”
“好,小石头。”云素衣欣然同意。
云河又看向那只纯黑的小猫,它睡得沉沉,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弱起伏,四只雪白的小爪子像落在黑夜里的四瓣梅花。
“它这么小,这么黑,爪子又白白的……”云河想了想,眼睛一亮,“叫‘墨玉’好不好?娘亲说过,墨玉也是宝贝!而且它像一块小小的黑玉,爪子是镶的白边儿!”
“墨玉……好名字。”云素衣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心中暖流涌动。
小石头,墨玉——坚韧的顽石,温润的墨玉。女儿取名的眼光,已然带上了她教导的烙印。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丽纸窗棂,温柔地洒进暖阁,给榻上安睡的两只小猫和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窗外,墨府高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炭火温暖,草药芬芳,两只新加入的小生命带来了勃勃生机。
云河依偎在娘亲身边,看着小石头和墨玉,只觉得心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满满的幸福和安稳填满。
她悄悄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墨玉冰凉的小鼻头。
小黑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发出极细微的呼噜声。
这一刻,云河深深地觉得,娘亲说的“家”,就在这里。
有娘亲,有小石头和墨玉,有暖阁里温暖的炭火和堆满“废料”与书本的角落。
什么根骨,什么墨府前庭的荣光,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拥有的,是娘亲用那双能“点化万物”的手和一颗温柔坚韧的心,为她、也为这两只河畔捡来的小生命,精心构筑的、独属于她们的温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