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呵呵呵,”大卫段干笑几声,“伍先生,不打不相识嗬。”

“是哩。”挺举回他一个干笑,转向彭伟伦,“彭叔,听你方才话音,似乎有啥事体。”

“是哩,是哩。”彭伟伦凑前一步,“贤侄呀,背靠大树好乘凉。贤侄是干大事体的,当傍依大树才是。”

“请彭叔详言!”

“上海是中国的,中国是北京的,北京是朝廷的。贤侄要想在上海滩混枪势,做大事体,眼光就得盯远点,盯到朝堂里。贤侄可晓得现今朝堂情势?”

“小侄孤陋寡闻,请彭叔指教。”

“现今朝堂,老佛爷西赴灵山,宣统帝继位,醇亲王摄政,但真正实权并不握在醇亲王手中,而是由朝中各个派系操纵。朝中派系林林总总,归结起来,无非是两大派系,一个是改革派,一个是保皇派。改革派是袁大人领衔,保皇派是丁大人领衔。袁大人因推行新政,与醇亲王有隙,这辰光暂时下野,朝中实权被丁大人攫取⋯⋯”

挺举若有所思:“小侄受教了。彭叔有话,请直言!”

“这么讲吧,你是大才,不能小用。彭叔老了,撑不动你,但已将你荐给袁大人了。鸡永远是鸡,虎永远是虎。袁大人虽说下野,威势依旧,随便吹口气,朝堂上就会有人伤风。你看彭叔,虽说混得不如人了,可袁大人一句话,彭叔这不⋯⋯”彭伟伦顿住,看向挺举。

挺举拱手:“谢彭叔厚爱,小侄承情了。小侄早已无意政坛,只想做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无论是何大人,小侄都无意高攀!”

“贤侄谬矣!”彭伟伦连连摆手,“中国不同于西夷,没有纯粹的生意人。贤侄若是卖个针头线脑,图个蝇头小利,可以不高攀。贤侄若要成就大事体,不高攀怎么能成呢?胡雪岩之所以成为胡雪岩,是因为攀上了左中堂。丁大人得此威势,完全得力于李中堂。贤侄读书破万卷,应该看得明白才是!”

“彭叔所言虽是,却非小侄所求。”

彭伟伦惊愕:“敢问贤侄何求?”

“小侄所求者,独立之我也。依附他人,必失自我,虽有所得,实非我心。至于生意成败,小侄并不赞同彭叔所言。”

“贤侄请讲!”

“常言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小侄不敢妄论丁大人,但就胡雪岩前辈而言,其成也官势,其败也官势。如果没有任何依附,依胡雪岩前辈之才智,依十里洋场之舞台,以中国资源之丰盛,以市场规矩之公平,未必不能成就大事!”

“唉,”彭伟伦又是一番摇头,“贤侄呀,你这叫天真,让彭叔哪能对你讲哩?”连喝几口茶,抿下嘴,“好吧,此事容后再议。敢问贤侄,此来不是只为望望彭叔吧?”

“小侄想依照洋人模式,筹办一家完全商办的银行,此来与彭叔谋议!”

彭伟伦、大卫段相视一眼,惊呆。

“彭叔见多识广,熟谙钱业,小侄此来,就是为此银行事,求请彭叔指点!”

彭伟伦回神,长吸一口气,转对大卫段:“谢客,烧炭,我要与贤侄品赏工夫茶!”

两个时辰后,伍挺举走出大清银行,心旷神怡。彭伟伦不仅支持他搞银行,还在如何走出前面几步等方面给他支了不少招,并答应动员广肇商户入股。

从彭伟伦这儿吃了一颗定心丸,伍挺举决定趁热打铁,争取查锦莱的支持。

润丰源破产,偌大个家业只剩下查宅这个大院子了。

经过一连串折腾,查锦莱心灰意冷,到静安寺住寺一个多月,出来后显然想通了许多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脖子上挂串佛珠,或坐禅,或秉笔泼墨,无意于生意往来。

听完挺举开办银行的宏大志向,查锦莱闭目有顷,就又站起来磨墨写字。

挺举亦站起来,候在案前,看着他将整幅《心经》写完,具名盖章。

查锦莱做完这一切,转动念珠,呢呢喃喃地将刚刚写好的经书念诵一遍,抬头,合会儿掌,将字幅拿起来,递给挺举:“挺举,查叔将这幅字送给你了。”

挺举双手接过,鞠躬:“谢查叔雅赏,小侄一定悬挂中堂!”

“是挂在心中!”查锦莱修正。

挺举吸一口气,拱手:“谢查叔指正,小侄一定熟记于心!”

“挺举呀,”查锦莱长叹一声,“命里有时自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静安寺的老法师讲得好哇。不瞒贤侄,眼前的查叔早把一切看淡了,把什么也都看明白了,商会也好,银行也罢,于查叔不过是身外之物。”

挺举心底一沉:“查叔有此感悟,小侄由衷欣喜。小侄此来⋯⋯”

查锦莱摆下手,拦住他:“贤侄若无别的事体⋯⋯”顿住后半句,伸手磨墨,到书架上又拿一沓子宣纸,选出一张铺在案上,作势写字。

见他下了“逐客令”,挺举迟疑一下,拱手:“谢查叔赐字,小侄告辞!”

夜深了,碧瑶坐在床上,若有所思。

楼下,一直与齐伯聊天的挺举终于上楼,推开房门。

挺举掩上门,从床底下拉出铺席,摊开,打开柜门,拿出两床锦被,铺好。

碧瑶的目光转过来,死死盯在他身上。

挺举在铺上躺下,看向碧瑶:“碧瑶,拉灯吧。”

碧瑶没动,眼睛依旧盯住他。

挺举似是想到什么,笑一下,掀开被子,站起:“你方便吧,我出去。”作势开门。

碧瑶摇头,只是盯住他看。

挺举顿住,看向她:“哪儿不舒服了吗?”

碧瑶抿紧嘴唇。

挺举盯她一会儿,笑了,压低声:“碧瑶,昨天在商会里,你猜我看到啥人了?”

碧瑶摇头。

“傅晓迪!”

碧瑶的眼珠子亮了。

“我⋯⋯讲你了,我对他讲,他要当阿爸了!”

碧瑶泪水流出,良久,哽咽道:“他⋯⋯哪能讲哩?”

“他的眼在闪躲,但我看到他的眼眶湿了!”

“你⋯⋯骗我!”

“我骗过你吗?”

碧瑶的嘴唇再次咬起,泪水更多地流出。

“碧瑶,我看得出,他仍旧爱你!他的心里有你!人太多,我不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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