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伏秋大汛
借水利、海事克扣了多少白银到腰包,真以为陛下不知道?!”
“可水患乃系天灾,就算微臣捐出万两,亦不过杯水车薪!”丰四海再作狡辩,事到如今他不仅不思如何治理,还想着一毛不拔。
明晟怫然不悦道:“天灾?!丰大人之前的工部尚书,在其位时水患可没这般严重。祖陵在凤阳,父皇成日忧心祖陵被淹,您是装作不知嘛?倘若祖陵再遭水淹,我看您这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丰四海急忙叩地:“微臣无意顶撞太子,还望太子恕罪,宽囿了微臣言辞过激之罪。”
明晟示意他起身说话,别动辄下跪,心事凝重看着下首几位心腹大臣,心底慨叹这几人确实能为他所用,可就是太贪了,欲壑难填,再这般贪下去,终要被陛下褫职回籍,届时,他多年潜心培养的力量无疑付之东流。想到此,这位被明胤压制的、日日如坐针毡的太子爷,不觉沉沉叹气。
当此时,规规默默的大理寺卿冯化党,终于出声:“二位大人啊,这大河大江不实心治理,已然行不通了,但吾等不能怕更不能躲。下臣有几个建议,您二位且参考斟酌:一嘛,就是银子。这钱呢,二位自然要添补一点,起码让陛下洞鉴汝等心意,陛下一旦体念汝等苦楚,乌纱就能落保,有了这二品锦鸡官服,何愁日后不能风光‘乞骸骨’。”见丰四海又作急杵捣心,冯化党忙安抚道:“丰大人且听我说完,再作反驳。这银子呢您二位出一些,老夫也愿出一些,想方设法令户部挪出一点,剩下的,不还有你手底的那些河官嘛,河工不利他们首当其罪,大人都捐出己财了,问他们化些银子来又有何难,若真遇上个宁要银子不要脑袋的,大人不若顺势,成全了他们脑袋;二嘛,就是人才。您得真心实意找几个懂水利良臣去治河治江,现任的几个河运使,大都为捐官的仕宦子弟,不论其有无能力,这些年河道不见半分改善反而愈发严重,千言万语只能说您用人不善,您不若趁此机会招募些实用干才,一旦河道见好,陛下对您即是厚赏,届时,黄淮百姓对您,是真心地祈福诵经了。”话到此处,冯化党油然微笑,余下几位跟着干笑。
丰四海油然苦涩,道:“冯大人莫要再笑话老夫了,吾今日这般狼狈,焉不是这些刁民烧香诵经给害的。”
冯化党望向明晟,见其正目光深炯望着自己,垂首继续献策:“这三嘛,还是人。修筑河道需上万人力,除物料花费,就是这脚夫成本,虽说历年征用的都是沿河百姓,一日一人钱不到五分,但归拢起来亦是笔巨大开支。因此,要设法弄些免费劳力。”
闻得此言,佘斯况心知这是要打他囚犯主意了,登时不悦道:“免费劳力?冯大人莫非意指我刑部大牢的犯人?”
冯化党微微一笑:“自然不止。自打三月殿试,京城小孟尝咬了大人偷采私矿一事,佘大人几个私矿为避风声,不都暂停了嘛,采石犯人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借两位大人一用。再说,河事凶险,沿河脚夫们都十有七死,这牢役不得十有九死,如今举国囚犯甚多,将他们送去治河,岂非不是给大人的刑部减少饲管压力?!”
佘斯况亦欲反诘,见明晟正瞧着自己,只能沉默贯之。冯化党便将言继续:“这脚夫除了民、除了牢役,剩下的就得问他熊韬略的兵部借了。而今四海波静戈甲生尘,他熊大人年年问户部领那么多军需军银作何?不是说他的戍军、屯军及班军,能充分自己自足嘛?只因户部与他兵部一条连裆裤,就敢年年大把拨银子?以为陛下不懂其中猫腻?”冯化党说时眼里闪着精光,“丰大人若能当庭提出,借兵修筑河道,不论敖党心意如何,其结果,要么兵部借兵要么户部拨银,若都不肯,那就顺势让天下百姓知道,他们的无情。”
丰四海长叹口气:“上嘴唇碰下嘴唇,说的轻巧。熊韬略焉肯借兵筑堤,他的那些兵可都是‘屯田良将’,能借一卒算他抬举我N况各州府的‘卫’‘所’早就自立山头,一个比一个难管,是我能轻易调动的?就是他熊韬略,也未必能将这苦差使发配到各个卫所。征兵筑堤,谈何容易!”
明晟思忖一刻终又开口:“冯大人这三个主意皆属良策,依本太子看,两位大人私下商榷番,不日陛下在大殿上问及此事,将此三点依依提出即可。另,二位,还请填补些银子进去吧。”明晟转看马万群,再道,“至于马大人,依流言依民意,准备好发动一场盛大的‘官捐’,官、商、民三捐鼎力,都好好想想,如何戮力治理,河道这烂摊子吧。”
明晟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丰四海一万个不情愿,亦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这位内峻外和的太子殿下,临走又高抛句良言:“诸位大人皆是国之栋梁,为民谋福才是根本,亦才能长久。时势在变,诸位亦该跟着变,固步自封难免沦为困兽。连抱月楼都晓得施舍饭菜,博万民赞誉,你们,和这银楼,当真也要‘取大视远’,才行。所谓‘思上之所思,而虑共无所思;为君谋利,不如为君求安。思之深,而虑之远。锦上添花,不如雪中进炭。’明白?!”
一众颔首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