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襄王明胤
醉如泥,被叶昶追影扶到东配殿客室休息。余下醉的不醉的,哪来哪去,襄王府再大也没大到他们能住。时交子时,喧嚣的世界恢复平静。六英自始至终滴酒未沾,直到一切停妥,秋豪才许可施步正几人,小酌半杯,但务必维持警惕。
夜半,明胤从书房出来,顺着游廊踱至廉衡居室前,停顿一刻,转身入内。小醉鬼正难受地半吊榻上,满头碎汗,烧心烧肺的恶心着,明胤吩咐守在门口的秋豪去弄碗醒酒汤,尔后才踱近窗榻,将其扶正,再拧块毛巾擦掉他满头碎汗。
自己这宴会主角,也只象征性喝了一盅,他倒一杯酩酊。
“明旻千杯不倒,你是真癫,还是假痴?”
“既作滴酒不沾,谨慎异常,今夜又何故逞能?”
廉衡挠心挠肺烧的慌,半醉半呓半醒地抓了面前人凉手,替自己降温,末了索性将脸蹭近那手,汲取丝丝凉意,低低往复嘟囔:“难受,我难受……”明胤原本极力挣脱的手,经他这话一敲,不禁回软。少年平素冠衫齐整,绝难见此凌乱狗样,襄王爷脑海忽又飘过明旻方才抓着他交领不撒手、且豪言“要跟他睡”的奇观,脸色不禁一沉,油然难看。
“好手段,公主都成了你囊中物。”
似酸似讽的话,令少年忽甩开他手,喷个酒嗝,躺平道:“休背人后,说坏话……差劲……坏话差劲……”
明胤失口一笑:“你倒酒醉三分醒。”
廉衡难受的翻了个身,垫窝猪一般撅起屁股趴榻上,侧压着脸,再嘟囔:“时刻警惕……时刻清醒……不能叫发现了,叫你们发现了……”
明胤微微一笑:“发现什么?”
少年下意识将散落在旁的被子搂怀底,推了推面前人:“走开。”尔后再一个翻身,平倒榻上,脑袋脆的一声磕窗壁上,探手挠了挠疼,又垂死无奈地“嗷”了声……
明胤并未走开,一直微笑看他丑态奇出。
少年微微睁眼再微微合上,忽道:“小心……小心老的,老的……”
明胤将他一脚蹬开的薄被,重新盖他身上,掖紧被角低声道:“老的?难道,我不用小心你这小的?”
少年再一脚蹬开被子:“老的……”
明胤:“好,好,老的,老的。”
少年滚来滚去,面色难得朱润:“月银,我难受。”
明胤再次将被子盖回他身,眼神柔泛:“月银,指我么?”
是因,我每个月,给你五十两例银,而得名?
廉衡零零碎碎又胡言一阵,待秋豪端来醒酒汤时,人已睡成了实心疙瘩。明胤没忍再叫醒他,只令施步正守好。
襄王爷踱至外屋,冷沉沉道:“他让我小心‘老的’,应指王叔。今日,他同王叔,除在府门,有过照面,可还别有接触?”
秋豪正在诧然,施步正赶来接句:“主子,今天人多,俺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您说。豆苗今天让我去找狸叔,让他将京城之内,鞋底板雕有‘太极八卦图’的所有人员调查清楚,底细给他。”
秋豪:“鞋底?八卦图?”
明胤浅浅一笑,沉默一刻方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有些方面,他之长处,确实值得你们学习。”
秋豪令草莽退守里间,施步正只好悻悻避退,细头发这便又道:“主子意思,他凭借这脚底图纹,找到了线索?”
明胤:“王叔鞋底,你从未留意过?”秋豪愕然,摇头。明胤顿了顿再道,“我猜,所谓乌叔,脚底正踩着幅阴阳八卦。”
明胤分析鞭辟入里,不得不服。当然,像小鬼这般,处处留心旁人脚域鞋底的闲心大人物是没有的,之所以会留心褚心虑脚底,也是因小鬼牵扯出“乌叔”后,才将此毫无破绽之人,浑身上下不经意间留心个遍。至于廉衡,四年前乌叔初出找他,小少年出于防备,在那面具覆脸、斗笠戴头的毫无破绽人身上,竭力找出了唯一可标记特点。
乌叔永难想到,自恃毫无破绽的他,在一十岁稚子跟前,初次照面,就让其蹲在山野小路上,将自个鞋底图纹,刻死在脑海里。
而这唯一破绽,廉衡本不打算知晓明胤,怎么说呢,唯一一条线索价值链,哪天世子爷赶他走,他也能底气十足讨价还价地赖着不走。然“阴阳八卦”今日忽现眼前,吐槽明胤活得太艰险同时,需得立即核实其人,替其辨出四伏危机。
倘若,狸叔真核实了这鞋底图纹,所谓乌叔,当真是淮王褚心虑——襄王爷养父——那,明胤活得可就真……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