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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沈大小姐,就是这儿了。”

    来到一间牢房前,她抬头望去,就见池宴委屈兮兮地坐在角落里,衣服也皱巴巴的,懵然看了过来。

    “……夫人?”

    第51章

    扑朔迷离

    沈棠宁盯着他颓靡的样子,眼神复杂。

    这人平日就极为讲究,衣服必定要整洁华丽,还要熏香,并且尤其在意他这张脸,出门前都要照好几下镜子。

    池宴此时的模样不可谓不狼狈,他眼角和下颌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衣衫凌乱,像是被人按着揍了一顿。

    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襟,整理到一半发现好像没这个必要,动作僵住后又略显局促放下手来,嗓音干涩:

    “你,你怎么来了?”

    沈棠宁察觉到他的局促,扭头看向旁边的狱头:“能否劳烦开个门,我把这些东西送进去,待不了多久就走。”

    狱头有些犹豫,顾念着她的身份,权衡片刻还是咬牙点点头:“那沈大小姐,您可得抓紧时间。”

    他上前将牢门打开,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我去隔壁转转。”

    狱头离开后,沈棠宁将手里的灯交给雪青拿着,把带来的东西接了过来,踏进了牢房。

    池宴见状皱了皱眉:“你别进来了,这里面脏。”

    她充耳不闻,来到池宴身边蹲了下来,目光一寸寸打量着他:“他们可有对你用刑?”

    他摇了摇头,抿唇看她一眼:“我没杀人,更没做那种事。”

    他说完便有些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反应,不知为何,他很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沈棠宁面上一怔,闻言,倒露出了见到他的第一个笑容:“我相信夫君。”

    池宴愣了愣,嗓音莫名艰涩:“真的?你真的信我?”

    她抬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夫君与那娉婷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和她过不去?”

    池宴本来还不觉得什么,听到这话心中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隐忍地用余光扫了眼她,闷闷道:“你说的话我都有记着,萧聿挑衅我,我也忍了下来没和他动手。”

    “季无涯和唐旭拉我去看娉婷姑娘,我全程都只低头吃菜,就连喝酒,我也就喝了两杯。”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即便如此小心翼翼,还是没能防住。

    池宴想不通,他一个没权没势的纨绔败家子,谁要大费周章这么整他?

    沈棠宁心里掠过一阵异样的情绪,又酸又胀。

    她抓住池宴的手,在他发怔的目光中将一个小巧的圆盒药膏塞进他手里,慢慢收拢:“时间有限,现在夫君只需要告诉我,今日大概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事发前后,你记得的不记得的,都要努力回忆。”

    池宴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心绪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我感觉我应该是醉了。”

    “应该?”沈棠宁皱了皱眉,“可你方才说你只喝了两杯,八两说你的酒量挺好。”

    池宴面色微沉:“对,但我喝了两杯酒后,感觉脑子昏昏沉沉,那种状态……总之不太对劲。”

    沈棠宁脑海中掠过一个猜测。

    难道他被人下药了?

    “季无涯和唐旭喝得比我还多,尤其是季无涯,他一直吐,他们二人中途跑了两次净房。”

    后来池宴好像是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身边有股馥郁兰香,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了一位美貌女子。

    季无涯和唐旭都不在,想来又去净房了。

    其实那会儿他的意识昏沉,连那女子的脸都看不甚清晰,更别提有力气站起身做其他事了。

    女子正是娉婷,她断断续续对他说了会儿话,朦胧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呓语,池宴努力分辨,捕捉到几句关键信息,原来是季无涯递的彩笺被她挑中了。

    然而这会儿季无涯不在。

    池宴隐约觉得和一个女子共处一室,不大妥当,便提议让她过会儿再来。

    但对方没动,出于教养池宴也没办法赶人,他觉得屋子里闷得慌,迫切地想要出去透口气,便努力撑着身子想站起身来。

    娉婷见他摇摇晃晃,似乎是想搭把手,被池宴拒绝了。

    等他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娉婷却突然尖叫一声,惊恐地退到了窗边。

    池宴困惑地偏头看去,她似乎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决然地从窗户那里翻身跳了下去。

    “噗通”地一声。

    伴随着季无涯和唐旭推门而入的声音,池宴的脑子迟钝地清醒过来。

    有人跳湖了。

    ……

    沈棠宁听完全程,眸光晦暗不明。

    从池宴的描述里,娉婷明显是为他而来的,但只为了陷害他便搭上自已一条命,这样值得么?

    一个是素有恶名的纨绔,一个是一舞千金的花魁。

    池宴的说法,京兆尹不会信,百姓更不会信。

    若非她了解池宴的秉性,怕是也不会信。

    就连池宴自已,也不禁心生茫然,他失魂落魄垂着头,喃喃自语:“我从未见过她,更别提什么结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棠宁握紧他的手,语气莫名冰凉:“有些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也会有人主动招惹你,他们要害你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的恶。”

    她的手柔软温热,仿佛有某种力量,池宴从痛苦的自省中抽离出来,怔怔地望着她:“那我该怎么做?”

    “如实将你知道的告诉他们,至于其他的,交给我。”沈棠宁把带来的饭菜一一端出来,示意八两将被褥放下。

    她做这些时并不见浮躁,反倒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池宴不知不觉受她感染,心中的惶惑也淡了许多。

    沈棠宁离开时回头看了眼池宴,微微勾唇:“照顾好自已,等着我接你出来。”

    池宴望着她离开的身影,缓缓攥紧了掌心。

    ……

    “池宴他是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还请你们仔细查查,早日还他一个清白……”

    沈棠宁刚出大牢就听到前方传来声音。

    季无涯和唐旭正和狱头谈话,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

    狱头口头上敷衍:“行了行了,怎么办案还轮不到你们两个门外汉来教,天色不早快回去吧!我们随时可能再传你们来问话啊……”

    沈棠宁脚步一顿,走上前。

    两人回过头来,见了她神色惊讶又愧疚。

    唐旭眼神复杂:“沈大小姐?”

    季无涯几步上前,语气急切:“嫂夫人,池宴他怎么样了?”

    第52章

    断绝关系

    沈棠宁目光一一掠过二人,神色喜怒莫辨,她回应了季无涯的问题,态度既不冷淡也不热络:“劳季公子挂心,我夫君情况尚可。”

    季无涯和唐旭对视一眼,察觉到她的疏离客气,抿了抿唇一狠心:“嫂夫人,要不你打我吧,骂我两句也成!这事归根究底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要去看娉婷姑娘,池宴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

    唐旭也神色歉疚低垂着头:“我们都相信这事儿肯定和池宴没关系!如果当时我们在场就好了,说不定池宴就不会……总之我们难辞其咎!”

    他们二人的脸色都真诚极了,且看不出丝毫心虚,若不是当真并非出自他们之手,便是心理素质极佳。

    沈棠宁端详了会儿,脸上依旧淡淡的,语气平静:“无论此事是不是池宴所为,京兆尹定会查明真相。时候不早,两位还是尽快回去吧,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这话便自顾自的朝着马车走去,目送沈棠宁上了马车,季无涯眸光黯然:“嫂夫人心里肯定怨上我们了!”

    “人之常情。”唐旭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我们仨一起出来,结果只有池宴发生了这种事,沈大小姐很难不迁怒我们。”

    季无涯失魂落魄地呢喃:“怎么会这样呢?我不相信池宴会逼得娉婷姑娘跳湖自尽,可……可为什么偏偏是池宴?他与娉婷姑娘又从未见过,更别谈结仇。”

    唐旭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好好休息一晚,要想帮池宴早日洗清嫌疑,咱们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小姐是觉得,季、唐两位公子有嫌疑?”

    雪青方才瞧了会儿也看出点门道,她家小姐从不无的放矢。

    沈棠宁坐在马车里,神色早已恢复往日的宁静,若有所思道:“事发之时,他们两人齐齐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你觉得这只是巧合?”

    “这么看来,他们俩人的嫌疑确实很大,可是奴婢听说两位公子和姑爷也算是交情颇深,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雪青还是想不通,这三人在燕京世家公子中的名声都不好,闯祸是一起闯,被骂也是拎出来一起骂,勉强算是微末之交。

    按理说,这样的情谊应当匪浅。

    沈棠宁目光一顿,话音添了几分冷淡的嘲弄,像是在说池宴,也像是在说其他:“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你看来情比金坚,可对别人而言,舍弃你和舍弃一样累赘,没什么不同。”

    雪青觉得小姐这话格外耐人寻味,不等她进一步追问,池府已经到了。

    她先一步掀帘下了马车,瞧见门口隆重的阵仗,愣住了。

    沈棠宁紧跟着出来,听见她嗓音发紧:“……小姐。”

    她若有所感抬头望去,缓缓抬了抬眉。

    ……

    “混账!我们池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孽障!这让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老夫人一怒之下,将茶壶茶盏散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衬得满室更为寂静。

    池二夫人在下首悄然抹眼泪,池二老爷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侯夫人一派威严的作风,眼神尤其的冷,讥笑不已:“若不是门房机灵,怕是明日池家沦为整个燕京的笑柄,我们都还被瞒在鼓里!”

    池月怨念颇深,不忿地扫了眼稳坐如山的沈棠宁,撇了撇嘴:“二嫂,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哥闯下这样的大祸,你怎么还想着替他瞒着我们呢!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呐?”

    池景玉也敛着眉,面色沉沉瞥了眼沈棠宁。

    沈熹微坐在椅子上,按捺住心里的欢喜,捏着帕子掩了掩唇,安安静静看戏。

    池宴竟然杀了人?

    啧,她不得不再次庆幸,还好当初没嫁给他!

    沈棠宁瞧着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心中冷笑。

    她早该料到,大房片刻不歇地盯着二房动静,稍有风吹草动,怎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好不容易能借题发挥,侯夫人焉肯放过这个机会?

    沈棠宁倒也没想瞒多久,好歹是撑过了今晚,能让二老睡个好觉,明日还有场硬仗,不过这个想法显然落空。

    “老二家的,这便是你教的好儿子!平日里斗鸡走狗不务正业,我咬咬牙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他干了什么?他居然沾了人命官司,我池家是断断容不得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孽障!”

    池二夫人猝然抬头:“母亲!”

    听老夫人这意思,竟是要将她儿子逐出家门?

    这怎么行!

    眼风扫到婆母欲要起身下跪,沈棠宁抬手按住她,生生将她按了回去。

    池二夫人泫然欲泣望了她一眼,虽然不解,仍是按捺了急切的心。

    沈棠宁瞧了眼怒火中烧的老夫人,语意不明:“祖母,如今京兆尹只是请夫君前去配合查案,并未定他的罪,此事是不是他所为还有待商榷。”

    老夫人没给她好脸色,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只抓了他一个人,还不能证明他的嫌疑吗?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你觉得还有转圜余地?”

    她此时只觉得池宴害得池家苦心经营多年的声名扫地,恨不得立马和他撇清干系!

    不愧是那个贱女人的后代,骨子里便流淌着低贱的血脉,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留下这一家子!

    “当然有。”沈棠宁从容不迫地出声,神情不见丝毫慌乱,“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未到绝境,怎能轻易下定论?”

    侯夫人指尖扣紧,觑着她冷笑:“棠宁,我知你维护自家夫君心切,可杀人这个罪名并非小事,你要知道这事真和宴哥儿扯上关系,咱们整个池府都跟着受累!”

    她抿了抿唇,语气透着咬牙切齿,“别的不提,就明日侯爷和子珩上朝,参他们的折子都够我们吃上一壶!”

    她儿子千辛万苦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怎能因池宴那个孽障将前途毁于一旦!

    老夫人一听顿时气血上涌,猛地一拍桌:“不行!这逆子!必须逐出家门……”

    沈棠宁站起身来,骤然扬声道:“祖母!”

    她脸色肃然,字字诘问,“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想办法解决,却急着撇清关系,这落在外人,乃至陛下眼里会怎么看?”

    众人神色一僵。

    她扯了扯唇,不疾不徐道:“明哲保身固然是人之常情,可事后若证实池宴是清白的,覆水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

    “……”

    第53章

    我相信他

    “你放肆!你这是在指责我们?”老夫人脸色难看得厉害。

    沈棠宁的话无疑精准戳中了她的死穴。

    人要脸树要皮,越是名门望族门庭显赫,越注重颜面,老夫人和侯夫人一样,也怕设想成真,被人戳脊梁骨。

    池景玉想的则更多,他的仕途正处于上升期,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真在这时候把池宴撵出了家门,恐怕于他而言并非好事。

    这种出了事就马不停蹄划清界限的行为,说得好听是大义灭亲,说得难听就是落井下石!

    与人交往最忌讳两面三刀,往后那些朝臣想要与他结交,恐怕也会掂量一下他日后会不会翻脸无情?

    宁远侯也想到了这点,沉着脸没有吱声,这话老夫人可以说,他却不好随意表态。

    沈熹微讶然睁眼,状若劝解:“长姐,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作为晚辈,你也不能公然顶撞老夫人呀!”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棠宁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二妹妹倒是心宽,且不说我这如何叫顶撞,若当日你我并未错嫁,如今你恐怕比我更着急呢。”

    “我……”沈熹微脸色一变。

    应付老夫人她还要委婉措辞,对付沈熹微一个跳梁小丑,她可没那么多顾忌:“二妹妹如今怀有身子,孕期最忌讳思虑过多,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换而言之,少多管闲事。

    “……”

    被沈棠宁毫不客气嘲讽一通,周遭也无人替她说话,沈熹微心不甘情不愿咽了咽声。

    沈棠宁收敛起锋芒,恭敬福了福身,又是温和无害的模样,语气仿佛推心置腹:“祖母这话可真真是误解了孙媳,棠宁分明是顾全大局,为了咱们整个池府长远发展考虑。”

    分家不是不可以,但绝不能是现在,池宴也绝不能是被撵出的池家。

    真要此时此刻断绝关系,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外界池宴已经被池家视作弃子,可以任人随意拿捏?

    老夫人蓦地咬牙:“你!”

    权衡再三,池景玉站了出来,微皱着眉:“祖母,父亲母亲,二弟的事情尚未盖棺定论,咱们不妨等等京兆尹那边怎么说?”

    沈熹微有些惊讶地望过去,没料到池景玉竟会帮着沈棠宁说话,她骤然攥紧指尖,心里生出一股危机感,翻江倒海的醋意。

    世子为何会向着沈棠宁?

    难不成他对沈棠宁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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